呼啸而过的流箭越来越多,似一条黑色缎带在天空的半腰处逐渐成形。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及近,如木槌擂着卢笙耳中的鼓膜,让卢笙的心率变得杂乱无章。
她忍着疼痛用右手半支起身子,仰首望向眼前站在逆光处的少年人,后面糟糕的背景在她的眼里一时间成为了这场英雄登场桥段所需的必要道具之一。绝死地而逢生的场面,令卢笙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颤颤巍巍伸出左手,希望眼前的少年能够搀扶一下她,让她先从地上站起来再说。
可少年并不是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他看着地上小乞丐墨迹了半天,嫌弃地皱了皱眉,直接拽过小乞丐颤巍着伸出的小手,不顾她身上被钝器所致的伤痛,拉着她转身就往不远处的巷子中拐去,随后便是一路狂奔。
一番头昏脑涨地穿梭后,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和杀伐味淡淡散去,柳暗花明后卢笙被少年引到了一座破败的寺庙附近。卢笙从小到大在跑步方面有着严重的缺陷,平常参加800米校测时,卢笙冲过线后基本是双腿一软,两眼一抹黑地跌向大地那宽厚的胸膛,接踵而至的小腿肚抽筋和短暂性窒息则会令她在绿茵地上像烙饼一样翻滚半天,才能缓过劲来。
据可靠同学的反应,卢笙绕操场跑三圈后的情况简直和绕阎王府跑三圈没什么两样。
刚才夺命的逃亡之路是卢笙前十八年的生命轨迹中所不曾经历的,而她初来乍到,面对这个世界还没搞清楚状况,就一头雾水地被迫恐慌地奔跑,这样剧烈的运动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体能极限。在她被拽得七荤八素时,少年猝不及防地将她的手甩开,她“咚”地一声跌在了地上。
空气就像锋利的刀子舔着卢笙脆弱的气管壁,亲昵的磨蹭带出了铁锈味的血丝。卢笙的胸腔,皮肉组织受损处,以及小腿处的疼痛就好像有人拿着银针挑拨她的神经,令她苦不堪言,就连每一次呼吸仿佛吸入的是二氧化碳一样,令人堪堪窒息。
很久之后,卢笙才恢复了些许精气神,留出些心神观察周围的新环境。这儿方圆百里荒山一片,有条枯水期的小河正费力地维持它活泼的人设,长时间的泥沙堆积让河床日益狭窄。寺庙临河,伶仃飘摇,左侧的筑土早已被岁月冲刷得什么都不剩,裸露出充当地基的木桩。卢笙用直觉断定,这恐怕就是这个少年安身立命的地方。
正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卢笙抱着“既然你刚才仗义出手相救,你又是个男的,那你得对我负责”的逻辑,决定前去请求那位少年科普一下这个世界的概况,好研究一下自己怎样才能穿越回去,如果研究无果,那么有必要的话可以顺便认他做老大,好让自己能够在这个鬼地方活下去。
于是,卢笙“嘶嘶”地吸着凉气,一瘸一拐,却又脚步坚定地向破庙处挪去。
少年离庙仍有百米之远时就已撒开了卢笙冰凉的小手。在少年眼里卢笙就像是某种极其恶劣的病毒,渴望摆脱的心情刺眼地摆在脸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顺手救这个看起来生存能力为零的乞丐。现在,他只希望这个乞丐到此不要再和他有什么瓜葛,按照自己目前的状况来看,节外生枝不是他能够轻易承受的。
显然,希望永远是希望,和梦想一样永远遥不可及。
所以,当卢笙的一只手扒拉在枯朽的门栏上,“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往里瞧时,把原本盘坐在地上聊天的少年惊得直接交叉着腿从地上弹立而起。少年右手从后腰处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左手做出停下的手势,眼神中泛起一丝杀意。
卢笙没见过水果刀以外其他的刀具,眼见上一刻对自己出手相救的正义侠士现在拿着匕首露出了凶神恶煞的表情,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少年倒也定在原地,沉着冷静地看着他,模样就好像豺狼正好奇到手的猎物如何从自己的地盘逃出生天。
卢笙咽了口唾沫,试探地迈出一步,后背瞬间布满了一层冷汗。
少年紧跟着向前迈出一步。
卢笙额角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心虚地再向前跨了一步。
对面的人紧跟着挪动了一步,动作的高同步率让卢笙以为自己正在照一面镜子。
两人没有任何言语交谈,空气缓慢地流动着,就像江南的梅雨季节一样压得人难受。少年静静望着小乞丐,他的样子就和自己和他初见的时候一样怂得令人发笑,但是明明恐惧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却一直在靠近恐惧的本源,这令他感到意外甚至是疑惑。现在,少年和他仅有一尺之远,在这样的咫尺之距令少年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假设,那就是眼前人的懦弱恐怕全是伪装出来迷惑自己的,从而方便达到那个人要灭口的目的。
电石火花在少年脑内炸出了煞白的光,少年紧握着匕首想要出击——
却看见眼前的人双膝跪地,埋首对他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大声地喊道:“大佬救我!大佬救我!……”
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首先他并不明白“大佬”具体是什么意思,到是后面“救我”二字可以推测出这小乞丐的意图。不过,看他跪在地上行的大礼——等等!这不是,祭日上祖坟磕头时行的服丧礼吗?自己好歹还活着吧!
少年怒从中来,并觉得“大佬”一定不是什么雅词尊称,直接将还在虔诚求人的卢笙从地上揪了起来,打算直接就地正法。
不料,远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