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街头接踵而至的百姓,望着高头大马上趾高气昂走过的萧景桓,梅长苏跟在街头百姓的身后俯身垂头。
上一次见萧景桓是什么时候?
是他去梅岭前吧。
顶着兄长的名头,送了他一副马鞍,信誓旦旦地说,等他凯旋,定去金陵城外接他。
结果……
龙威大怒时,第一个建议羁押景禹哥哥的就是他,最后也是他请缨、带着圣旨和鸠酒送走景禹哥哥。
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当知道赤焰被灭,祁府亦被灭门,自身还被扣上逆子的罪名,景禹哥哥在想什么,又说了什么?
前方的萧景桓突地举起了萧选赐下的尚方宝剑。
百姓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梅长苏随人群而拜,把身子压得极低,撑着地面的手因绷紧而关节发白,几无感情的声音跟着念道:吾皇万岁。
浩荡的队伍中,梅长苏没有看到萧景琰的身影,靖王萧景琰已在三日前赶往夜国。
开朝的第一日,夜国使臣以去年夜国遭遇大灾、上表请求减免纳贡。或看在夜国这几年还算安分的份上,萧选不仅同意了夜国的上书,还拨出了一批粮草下发夜国。而押送粮草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自然落在了靖王头上,然后护送萧景桓的人变成了谢玉。
让梅长苏狐疑的是,头顶护国侯的谢玉并未表现出与太子或誉王交好的偏向。
中立,不符合谢玉的脾性。
队伍渐渐远去,街头的百姓也纷纷散开,三两成群结伴前往茶楼酒楼,代天巡狩带给他们的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公子,您想要临窗的位置,还是雅间?”当梅长苏提议要去茶楼坐坐时,半夏小声问。
“半夏。”梅长苏视线投向几步开外的茶楼,轻声问,“我心仪的位置别人也想坐,如何能确保我想要的位置无人窥视?”
“若少爷在……”半夏舔了舔唇,谨慎地道,“他会砸钱把心仪的位置包下。”
“我还以为他会将茶楼买下来。”梅长苏笑着说,“这种事情他最近有做过吗?”
“少爷在南楚的时候曾借朋友的名头买下一座茶楼。”
“是……欧阳少庄主吧。”梅长苏揉着手指问。
“茶楼在曲吉祥的名下。”
“现在茶楼仍在曲吉祥的名下吗?”
“不,年前已转至曲如意名下,现在是曲小姐的产业了。公子,您要上去坐吗?”说话间,两人走到一茶楼下,半夏瞧了眼已是人满为患的茶楼小声问。
梅长苏咳了几声,笑说:“不去凑热闹了,找一家药铺坐坐。”
“您这是……”半夏抬首,谨慎地问。
“找一家药铺。”梅长苏张望下,眉开眼笑地说,“你能搭得上得体的话,我也可问店主些闲话。”
“也好,我可以买些药材给公子做顿药膳。”半夏的视线转了一圈,道,“公子,这镇上共有六家药铺,这条街上就有一家。我们是先上那家坐坐,还是且走且看、等逛一圈后,再选一家药铺去问事?”
“先走上一遍吧。”梅长苏点了点头,随口问,“半夏,从你的角度如何知晓誉王巡狩是否清廉?”
“每家药铺总有一两味贵重的药材。如果殿下清廉,药材应仍在铺中,当然先要排除当地官员是否中饱私囊。”
梅长苏点点头,突然将半夏拉进一小巷,窃笑道:“我们使个坏。”
说罢,摸出玉笛徐徐地吹奏起来,笛音停时,他的跟前多了一个半跪在地的人。
“寻个机会,去誉王落脚的别院和府衙的库房看看有什么好货。”梅长苏吩咐道,“若有,顺两件回来。”
影卫领命而去,梅长苏又道:“半夏可懂古玩珍宝?”
半夏拱手回道:“柜手传授过识别古玩珍宝的技巧。”
“当尚春堂的柜手还需懂古玩字画?”想来也是用裙带关系与蔺晨相识,不然凭他的身板和学识,在尚春堂连药童都做不了。
“公子,您误会了。”半夏躬身行礼,谦卑地道,“总有病家会拿祖传的玉件、古玩和字画来求药,每每这个时候,柜手便会带他们去当铺或古玩店典卖。若我们懂,便能让可怜人不受压价之苦。”
跟蔺晨处久了,对琅琊阁的运作梅长苏也知道一点,当铺、古玩等商铺属于琅琊阁较高的运行机构,而作为中层运行机构的药铺显然不知道有哪几家当铺和古玩隶属琅琊阁名下。
“有常去的铺子吗?”梅长苏若有所思地问。
“患者带玉器古玩上门求药的情况很少,我在尚春堂呆了十年,也就碰到过三次,所以……”半夏说到这里仰首望天,沉声说,“公子,看这天色似要下雨,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坐吧。”
“你不是带了雨具吗?”
“晏大夫要我看好您。少爷也关照过,说……”
半夏的吞吞吐吐,让梅长苏皱起眉头,音调亦高了起来:“他说我啥了?”
半夏缩了缩脖子,小心地朝梅长苏看了眼:“公子,我能不说吗?”
“我能猜到他说了什么。”梅长苏半嘲半讽,“是说给了我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还是说三天不骂就上房揭瓦?”
半夏慌忙摇头:“他说您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要小心伺候。”
“呵,骂人不带脏字。”梅长苏颔首笑道,“行,先找个地方落脚,待我的人取来消息再决定要怎么做。”
“公子想去什么地方?”半夏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