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陈坤等三人齐声道。
待陈坤等人离去,已过了二更。
本欲再招旧部来问事的梅长苏被蔺晨捏在手中的一根银针打消了念头,任由蔺晨点了一炉沉香,沉沉睡去。
或因这一日多少提及了往事,陷入昏睡中的他,再次被噩梦缠住。
冲天的火,满天的羽箭。
相熟的声音在说:仔细检查,赤羽营不能有活口!
不能有活口,是他吗?
怎么可能?
他的第一把小弓是他送的。
他的第一匹小马驹是他挑的。
初入军营,总要犯错的他,是那人把他护在了身后。
怎么可能是他。
“圣上有旨,赤羽营不能有活口!”亮晃晃的大刀迎面向他砍来。
他想躲,却无处可躲,不止是正面,他的身后、他的左右都架满刀剑。
他亦想跃身跳出,可一抬头,黑压压的羽箭,带着星星红点,如雨般向他袭来。
“啊!”他失声叫道。
为什么?为什么避不开,避不开迎面的刀,避不开刺入后背的枪,为什么?
“长苏,长苏!”知晓秋末对梅长苏亦是一关,才让梅长苏住到尚春堂的蔺晨,不曾料想,未得一宿就出了状况。
因回到了江左,他多少要顾忌到梅长苏的处境,故而把主屋让给了梅长苏,他搬到了临屋。
子时刚过,忙完琅琊阁事务准备就寝的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未及和衣的他被请到了梅长苏的床头。
他知晓这非梅长苏的意愿,但凡梅长苏存有意识就不会让人半夜来敲响他的门。
床榻上的梅长苏满头皆是汗,一双苍白的手毫无目标地在半空中乱抓。被他离去前吩咐留下守夜的甄平显然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不敢接近亦不敢触碰,跪在离床榻一步远的地方,不停地叫着:宗主,您快醒醒,快醒醒。
而被他们养得毛色逞亮的阿虎,亦摇着尾巴,在床尾不安地叫着。
去什么地方寻个医术过硬,口风严实,又能管住长苏的大夫呢?
蔺晨暗忖,遂举步上前,伸手一晃便让那双手握住了手腕。
“蔺公子!”甄平惊呼。
只见梅长苏手指慢慢扣紧,直至关节泛白,而被扣住的手腕却丝毫没有挣扎的意思。
“无妨,长苏能使几分气力?若这样能让他心安,有何不可?”蔺晨轻描淡写地道,“待他平静后,我会替他行针。你趁那个空档把被褥重新换过。对了,遣个人去后院杂物房把火盆搬来!”
“丛光,你去把火盆搬来!”甄平指着刚才跑去叫蔺晨的堂口弟子道。
丛光应声跑了出去。
“蔺公子,现在不能行针吗?宗主他……看着很难受……”待丛光脚步声渐远,看着床榻上呢喃的梅长苏,不忍地别过头小声道。
“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蔺晨讽道,“廊州茶铺的事忘了?”
“……”甄平被吓得噤了声,当下无语。
“不过,有些长进了,这话没当着丛光的面说!”蔺晨冷哼道。
“……”回过神的甄平当即一身冷汗,才想到蔺晨明明能直接将丛光支出去,却为何还要借于他手。
只因他为宗主的蒙古大夫,而他才是江左盟的右舵主。
“谢过蔺公子指教!”当即,甄平恭恭敬敬地向蔺晨施了一礼。
“……”蔺晨轻叹一声,才道,“我为他友,怎能趁着他不安之时落针?”
长苏,不知你梦到了什么,但多半与梅岭之殇有关吧,亦不知怎番才能安慰于你,若陪在你身侧能让你心安,我愿。
抓着他的手,在舞了小半天后,终因虚脱摔落,蔺晨趁势反扣,扣腕诊脉。
“我会陪着你!”低头俯身借着巾帕拭汗的动作,蔺晨在梅长苏的耳边留下一句轻语。
床榻上的人亦不知是否将这话儿听入了耳中,但因狰狞纠成一团的脸,却在此刻慢慢舒展开来。
梅长苏向来浅眠,可这一宿始终未得醒转,甚至在甄平替他换衣、蔺晨为其行针时,他也未曾睁眼。
次日辰时二刻,醒转过来的梅长苏察觉身上的衣物、被褥都被换过,自身却为一片清明,当即明了昨夜又为“有惊无险”。
拉动绳索,不消片刻,甄平就匆匆赶来。
“甄平!”梅长苏失笑,“高潇恩不是支给你人手了吗?让他们来就行,挂着个舵主的名头可别让人看低了你。”
“宗主!”那一头,甄平不敢多话,知晓又犯事的他,立刻跪在了床头,一字不落地把昨日之事叙述了一遍。
“甄平知错,请宗主责罚!”语毕,甄平重重地磕了一头。
“你已知错,亦能知晓蔺晨所思,这次……不罚了!”梅长苏叹气道,“只是,他为何总能多想一步呢?”
说着,梅长苏搭着甄平的肩下了床榻,揉着额头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这会儿在院子里舞剑呢!”甄平回道。
“哦?”踱步窗前,打开对着后院的窗格,果不其然,白衣公子正以花哨的招式舞着手中的长剑。
“搞什么鬼!”嘴角缀着笑容的梅长苏,待看清蔺晨的“剑法”后,慢慢收了笑容,瞪圆了双眸。
什么舞剑,蔺晨不过是以乱招圈住阿虎,让其无从逃出他的“剑圈”罢了。
想也不想,抄起案头的茶盏掷向正比划出“鹤立鸡群”招式的蔺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