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看着王守仁,问道:“你是怎么看出他们有孩儿的?”
王守仁道:“且看他妻子体态,便知刚生育不久。”
“先生果真博学!”白冉赞叹一声,转脸对赵举人道,“你且说说看,到底是怎么生出孩儿的?”
赵举人冷笑道:“这与你何干?你有那么多鬼妻,却还生不出孩儿,老天注定你一辈子留不下子孙。”
白冉扯住赵举人的衣领,怒道:“快些将那手段告诉我!”
赵举人狞笑道:“我偏不告诉你!我就想看着你绝后!”
王守仁道:“且把这其中的详实告诉我吧。”
赵举人一愣,道:“先生也想知道?”
王守仁点了点头。
赵举人看了看玉童,玉童垂着头默不作声,赵举人面带红晕对王守仁道:“这等事,却急不得,首先要选好时机,拙荆身上阳气颇盛,须选至阴之日方能有所克制,手段也要用的仔细,行事之时,当以犀牛望月之法为最佳”
王守仁抓起酒壶,丢在了赵举人脸上,怒道:“谁问你这等事!我是问你逃离法场之后的经过!”
白冉拿着笔正记到了犀牛望月,转脸对王守仁道:“正在紧要关头,且让他说完吧!”
王守仁怒道:“你休要胡缠!先将他们绑绳解了!”
白冉惊曰:“解了他们绑绳?你却不怕”
“我不怕,解开就是!”
白冉解开了玉童和赵举人的绑绳,玉童得了自由,刚想对白冉动手,却见肖敏站在白冉身后,冷笑不语。赵举人在旁喝一声道:“不得放肆!赶紧跪下,给先生磕头!”
玉童怒道:“我凭甚跪他?”
赵举人也动了怒:“莫要多言,让你跪便跪!”
说完,赵举人跪在地上给王守仁磕了头,玉童无奈,也给王守仁施了个礼。
王守仁道:“不必如此,且说说此间详实。”
赵举人犹豫片刻,道:“先生,起初我并不知道玉童身份,直到受刑于法场,才知玉童并非神女,而是”
玉童怒道:“我是什么?你说来听听!你若嫌弃我,且把契书撕了就是!我可曾纠缠过你?”
王守仁摆摆手道:“此事且待以后再说,你等逃遁之后,却留下了不少传闻,朝廷曾派锦衣卫追查你们的下落,等查到江西,便不知所踪,莫非你们投奔了宁王?”
赵举人惊讶的看着王守仁,赞叹道:“先生真乃神人!”
赵举人被斩首之后其实也算不得斩首,他的头本来就能离开身体,玉童带着赵举人一路奔逃,一直逃到江西,方才躲开了锦衣卫的视线。凭着以往的积蓄,赵举人勉强找了个落脚之处,玉童对他说了实话,事已至此,赵举人也治好认命,和玉童做了夫妻。
玉童不知从哪学了一个古方,夫妻两个且按方行事,玉童没多久便有了身孕。
赵举人的积蓄很快花光了,奈何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实在找不到别的生计,只得和玉童一起继续做着偷盗的营生。
身在异乡,人地生疏,两人且不问来历,见了富贵人家便下手。一着不慎,竟然偷到了宁王府里,恰逢玉童临盆,生下了一个女儿,剧痛之下,法力全失,赵举人被宁王家将擒获,押进了死牢。
玉童带着孩子前去搭救赵举人,万没想到,宁王府中豢养了不少术士,虚弱的玉童不堪鏖战,也被生擒。所幸宁王欣赏他们夫妻的手段,将他们收为家奴,饶了他们全家性命。
这对苦命夫妻受赵举人驱使,干了不少杀人的勾当,虽说活得提心吊胆,好歹还能把这生计维持下去。
过了一年,宁王宴请赵举人,赵举人受宠若惊,席间说了不少大话。等问起白冉的时候,赵举人添油加醋把过往的恩怨全都说了出来,殊不知宁王也曾查过他的底细,待核实了赵举人与白冉之间的过节,第二天便叫人抱走了赵举人的孩儿。
因为胡家寨的缘故,宁王断了一条财路,还被削了封地,且把这一番罪过全都算在了白冉头上。宁王以孩儿为要挟,逼迫赵举人和玉童诛杀白冉,用白冉的首级换回他们的孩子。这对苦命夫妻无奈之下,才找到了白冉的门上,想要殊死一搏。
赵举人说完了这番过往,玉童在旁泪落连珠,饶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终究也逃不过这骨肉情深的羁绊。
王守仁默然许久,转脸对白冉道:“且不论他们夫妻的所作所为,这孩子终究没有过错。”
白冉闻言,一下跳出老远,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真想拿我这颗头,去换他孩子么?”
王守仁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白冉怒道:“老匹夫,你休要欺人太甚!大不了和你拼个鱼死破。”
王守仁笑道:“莫恼,莫慌,我只是借你一颗人头,又没想取你性命。”
白冉道:“取我人头和取我性命又有什么分别?”
“有没有分别你自晓得,”王守仁道,“昔日你把人头悬在雨陵城门,而今不也安然无恙?”
白冉道:“那颗人头是假的。”
王守仁笑道:“那就劳你再借我一颗假头。”
白冉闻言一怔,转而笑道:“赵举人,你可真是有造化。”
夫妻两个还没听懂王守仁的意思,思忖许久,赵举人道:“先生,你肯帮我?”
王守仁叹道:“谁让我与你有这场缘分?”
赵玉琪伫立原地,半响说不出话来,玉童在旁道:“你当真能救出我家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