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宫里正焚浓常吉真香,纯金打造的佛龛上雕刻的莲花鲤鱼纹样雕功巧夺天空,活灵活现,鲤鱼眼以玛瑙嵌饰,莲花蕊缀以金珠。龛上供奉观音菩萨像,面庞丰腴,宽额丰颐,容貌端庄秀美,神情慈爱祥和。凸凹转折的衣纹,圆润细致,流畅逼真。
围子床的蜀柱上搭着一件绛纱龙袍,五色立凤朱锦袜靿弃在地上,宫室内光线晦暗,浓重的佛香抑不住室内淫靡的腥气,绛红色的绫罗帐层层叠叠,为细风撩起边角儿,露出一双裸踏于地的脚,脚背光洁,脚趾圆白,咋一看以为是一双女人的脚。
“刘宪真是朕的妙人啊。”
皇帝斜靠在榻上,只罩着一件月白色的绫罗xiè_yī,半眯着眼看着赤足立在龙凤鎏金铜镜前的刘宪。刘宪正穿衣,修窄的腰在轻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他才将袖子挂上了一只,听到皇帝的声音,便罢了手,回身弯腰捡起地上的袜靿和系带,走到围子榻前,屈一只膝半跪上去。
“奴婢这一具残躯能侍奉官家,实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皇帝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那张脸上的表情恭顺平宁,一双桃花美目之中,泛着如朝阳映江般的光。
“不仅是身子,这张脸也是令朕的六宫粉黛尽失颜色。”
刘宪垂下眼睛。
“官家起身么,枢密院使候着呢。”
皇帝将一只脚搁在他屈放于榻的腿上,“起,你的老师能求着你替他通传这么一句话,恐怕是抓破了头,你也累了,一会儿替朕给菩萨上一炷香,就去歇着,叫外头的人进来伺候。”
外头的宫人送上杏黄色的燕居服及新熏过香的里子衣,刘宪亲手服侍皇帝盥洗穿戴完毕,殿中繁复的罗帐才被一层一层地悬起。宫人簇拥着皇帝往西面的垂拱殿去了,又有两三个小内侍进来伺候他盥洗,水是新捧进来的,胰子也是新启用的,刘宪将一双手搓得通红,方作罢。又命内侍点香,自在佛龛前跪下,举香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
转身将好见杨嗣宜上来收到香炉里灰。这个人是受过刘宪□□的,如今兼着军头引见司的勾当官,也是内侍省唤得出名号的人物,人灵活也记情,一心一意念着刘宪的对他的提携和恩典。
“哟,知都您还在就好了,吏部的白相公今儿包了醉春楼的席,叫了八珍鸭子,求知都您一定要赏过脸过去。”
刘宪理了理袖口,“他要谢什么?”
杨嗣宜笑了,“还能什么,您手里押着徐御史的参的那道折子呗,他说他前两日慌不迭的散后,没有谢知都您的恩,这会儿子收拾干净了,要好好敬您几杯竹叶青,您不好那一口嘛,我今儿进来前,瞧着白相公真去文君巷搬坛子去了。”
刘宪道:“如果是这个事,你就替我喝了,他放在我外头宅子上的那个程氏,你也给他送回去,就说我清净惯了,不爱声聒的。”
杨嗣宜凑近了几步“你这样说了还得了,陈相公可不得扯那小娘子的舌头。”
刘宪抬脚往后殿走,一面随口道:“那么人你也替我消受了吧。今儿晚上我不出宫,内东门司那边要查预备皇长子大事的东西。”
说罢,也不等杨嗣宜再说什么,跨步由后殿的偏门走了出去。
巳时已过,外面的日头正烈,槐花被宫人扫堆在院中一角,如今被烫人的土地蒸出一股发酵后的酒香,院中无一丝风过,花影树影皆沉寂。宫人们都静静地立在廊上候着,刘宪单独伺候皇帝的时候,不听传,宫人都是不敢靠近的,年初有个小宫女不知情地进去添佛香,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皇帝生生命人抠了她的眼睛。后来宫人们但凡见刘宪在里面,都知趣地避得远远的。
如今见刘宪出来,也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只有一个小内侍怯怯地从边上递了一把伞上来。刘宪却不撑这把殷勤送来的伞,独身一人跨步行进烈日光下,仿佛非此不可灼灭掉身上的淫靡之气。
走到院门前,巨冠的凤凰木下立着一个人。身着水绿色的万字纹襦裙,臂上垂着淡青色的菱纱披帛,身影被树冠下透过的光线切割得有些破碎,眉目清秀,面上粉黛薄施,手中提着一只红木食盒。见他过来,便笑弯了眉眼。
“绣姑娘,怎么在这儿?”
殷绣一直等他走到树荫下面来。
“原去了内侍省,知都不在,听杨内官说,知都您过来福宁宫伺候了,就一直在这儿等着。”
刘宪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难堪与愧恨。
“寻我有事?”
“嗯,有件事想劳知都通融。”
刘宪笑了笑:“我与绣姑娘之间,不必如此客气。请说。”
殷绣将手中的食盒提起,“我做了些豆黄儿给您,想求您与长春宫一盒子冰。原本是不想烦您,但我今儿在内侍省见各处都在备着大皇子的大事了,觉得实在不能直接开这个口。”
刘宪知道皇二子魏钊的事,见她求冰也就明白了九分。
“二皇子的伤口不好么?”
“嗯,三伏天里头,那么重的外伤一直被汗渍着,怎么好得了。已经连着几天几夜地发烫了,药我是不敢要的,好歹能有些冰,让他舒服些。”
刘宪看见了她用额发遮住的伤,伤处虽然已结痂了,却仍旧乌青得很,知道她又受了周妃疯病的气,不由摇了摇头,“你在长春宫已经过得难了,何必又顾那短命的人,若皇长子这一口气儿断了,恐怕他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