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鸣鵙【ju】,在野食瓜。
硕家内,一排排新制的木架子摆在院中,上面挂满了已经风干了的米线,其状若云若水,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新的牛舍已经建好,清河里的牛也入驻了新家,享受到了它们牛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对于牛舍的兴建,张鹏还和里典起了一些小争执。原本里典是要大兴土木,采取传统的“版筑”之法来建造,并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非如此不能得坚墙。
张鹏对于“版筑”的了解还是从初中语文课文——《孟子·告子下》:“舜发於畎亩之中,傅说举於版筑之间。”
他记得当时语文老师特意解释过,版筑技术也叫做夯筑或夯土技术,具有悠久的历史。从4000年前的龙山文化遗址可以发现,当时人们就掌握了较为成熟的夯土技术。后世可见到的临洮秦长城及汉以后的许多段长城,就是夯土版筑而成的。
说白了,就是把两块大木板插在地上,然后往中间填土,再用杵捣坚实,就成为墙了。但这种筑墙方式虽然坚固,可耗时长久、耗力巨大,不但会耽误农事,还会占用大量人力。
丰牛里的年轻士伍都要下地干活,怎么能因为自己要建牛舍而耽误别人?所以张鹏坚决反对用版筑的方法,他提出了另一个建议——浇灌法!
这种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将事先樵采来的竹子劈成三指宽的细长竹板,然后按照规划一根一根深深插入地中,再另用竹板横着插入其中,形成一道满是空洞的竹墙。如此,取搅拌均匀的泥巴糊在上面,风干后一道墙就建好了。
里典听了大摇其头,直说如此做法,太过轻薄,稍遇风雨,便会倾塌。
张鹏笑了笑,田典不会知道,在后世的许多乡村建筑,都是如此做的,甚至竹子要比劣质钢筋的效果还要好些。在他的老家,很多土坯房几十年屹立不倒,据老人说里面都是竹子。
争论无果,张鹏便让硕与他一起做了个样品出来,等泥墙干透了,再让年轻力壮的士伍去撞,虽然把表面的土撞得散落一地,竹墙却屹立不倒,而且还能将那士伍给弹回来。
见到新法制墙也有如此效果,里典总算松了口,特地让两个年轻的士伍给鹏和硕打下手。于是仅仅用了一日的时间,新牛舍就拔地而起,别说十七八头黄牛了,就是再来十几头,也一样装得下。
前来帮忙的两个年轻士伍,一个身材矮小、脸上总是带笑的叫“奋”,另一个少言寡语、嘴角有颗痣的叫“安”,他们都是本分的庄稼人,曾经养过牛,有一定的经验。由此也能看出里典对牛舍是寄予了厚望的,在选人上做了考量。
等牛舍安排妥当,“奋”和“安”就都留了下来做了牛倌。张鹏深知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的道理,便将饲牛的补贴和自己微薄俸禄中的一部分划出来,充作此二人的工钱。
“奋”和“安”惊喜异常,连连表示一定按照牛长的吩咐,好生饲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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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晨光微露。
张鹏还没睡醒,便被硕的大嗓门喊了起来。他没料到这厮竟是一个官迷,初做牛佐官瘾大得很,对待饲牛诸事竟比自己还上心,天不亮就要去牛舍转悠,除了监督“奋”和“安”外,自己也亲自动手给牛喂草料、按摩。
用他的话来说,既然做了牛佐,就得尽职尽责,不能让大兄操劳!
张鹏倒也乐得硕如此,便放手让他去做,却不料这小子也开始监督起自己来,想睡一个懒觉都不成了。
就当他打着哈欠从自己的小黑屋里出来的时候,一位白发老翁推开院门走了进来,见士伍鹏竟然这个时候才起,顿时火冒三丈,胡子翘起老高,劈头盖脸斥责道:“竖子懒惰如彘,岂配授田!”
硕见有人冒犯大兄,这还了得,怕是你这老丈还不晓得我大兄是谁!便叫道:“哪里来的老儿,竟敢在牛长宅中聒噪?”
张鹏想拦也拦不住,此老丈能上门来说教,又岂会是平平之辈。连忙扯着硕的胳膊往外推,让他先去牛舍做工。
不过这也晚了,老丈冷笑一声:“牛长又如何,本吏乃是都田啬夫所任丰牛里田典,有教诲耕嫁、纠察害农之责!”
“怎么,见了上吏还不参拜?”
硕双腿一软,转脸问:“大兄,如之奈何?”
张鹏一脚将其踹出门去,转身施礼,高声道:“丰牛里牛长鹏,见过上吏!”
田典,秦时负责管理农人劳作的最低级官吏,与牛长本是平级,也可说是负责管理不同方面的同事。但张鹏为何会以下级之礼拜见呢?因为他发现这老丈头上并不是代表黔首身份的黑色头巾,而是褐色!
这也就意味着,老丈虽为与自己同级的田典,却有着大秦二十等爵中最低一级的“公士”爵位。只是丰牛里的田典一直空缺,为何会突然从县里空降一个下来?张鹏暗自摇头,不晓得都田啬夫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丈显然对士伍鹏的态度很满意,哼了一声,道:“牛长鹏,俺方才去汝新授的地上看过,竟然一寸田都未翻过!”
说着,他的语气又严厉起来:“你可晓得,侍田以惰,是要罚金的!”
这个规矩张鹏还真不知道,他本来就得到授田没多久,再加上忙着米线和养牛,根本就将那块沙地抛在了脑后。没想到自己不记得,却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