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上直升机的时候,龚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母亲向枪口后的士兵们哀求的场景,母亲被子弹击中倒下的场景,在他的记忆中疯狂地闪现着。
无论直升机上的医务人员怎样向他询问问题,他始终不做回答
眼神空洞着,不带有一丝的色彩。他的嘴里喃喃着,却不发出一点声音,医务人员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视线里渐渐朦胧起来,蓝色的天空在一瞬间变成了毫无光泽的暗灰色。模糊的雾影环绕在视线周围,龚轩看着前方,驾驶座上的身影慢慢地,消失了。
身体好像陷入了无尽的混沌之中。
在做梦吗?他的身体下意识地摆动了一下。
好像踩在了一团柔软的棉花里,用不上一点力气。他看着周围,一片暗灰色的浓雾包裹在自己狭小的视野中,看不清浓雾背后的场景。
在哪呢。仿佛心底有声音响起。自己原来又是在哪呢?
犹如踏入了无尽的迷宫世界,一个奇怪的,永远也走不出去的空间。
直升机驾驶座上的军官被狠狠地推了一下。他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他回过头,眼前是医务人员焦急的神情。
“那个人消失了!”医务人员说着,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军官揉了揉眼睛。“消失了?”他一下子从睡梦过后的朦胧中彻底清醒过来。
直升机就那么小。消失,怎么可能?
“消失了,就在我面前,就在刚刚,”医务人员显然有些慌张,“一个人,就突然在我面前消失了,一下子就不见了。”
军官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将整个直升机舱内都转了个遍,把每个有可能藏人的空间都找了个遍。
空空如也。
军官的表情变得十分怪异。这么一个大活人,除非是从直升机上跳了下去,不然不可能找不出来,更何况,直升机里事实上并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
拉动关闭的舱门会发出较大的动静,自己和驾驶员不可能没有发现,并且舱门根本就没有移动过的痕迹。
可那个从广场中的死人堆里带回来的幸存者确实是消失了。直升机舱内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找遍了机舱都没有。
真的是如医务人员所言?若不是经过了刚刚的检查,他一定会认为医务人员的精神有些不正常。他想了想,打开通讯器,向上级汇报了这一情况。
上级不会也觉得我是疯了吧。他这么想着,坐回到了副驾驶座上。
雾气散去,龚轩站在了一处开阔的空地上,周围,寸草不生。
这里肯定好久都没有人来过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黑压压的云层覆盖了这片区域,仿佛是处在深夜,没有一点光线,但周围的视野却是无比的清晰。
远处,一排排庞大的建筑,浩荡地排列在平原大地之上。那是有如古代宫殿式的建筑,他的印象中那是只有古代皇帝才有资格拥有的东西。绵延不绝的建筑之中,一座高耸入云的尖塔,被环绕在中心。龚轩竟然能隐约感觉到,周围的建筑,仿佛是有了生命一般,给他呈现出一种对着尖塔行礼的姿态。
他朝着建筑群缓缓挪步过去。
脑子里的阴影还依旧挥之不去,在脑海中若隐若现。
士兵,枪声,人群,哀嚎。许许多多的场景,仿佛是在他心里,烙下了永久都难以抹灭的印记。
建筑群秩序齐整,走在其间空出的小道上,到来者能感受得到建筑的浩然与壮观。
数千年前,人类也曾建造过规模宏大的宫殿,那是两千多年前有着“千古一帝”之称的秦始皇的统治时代下了。史书上对于阿房宫的记载,可谓是同样的壮观与绮丽。有诗人言,“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
诗句中的描述,和现在的壮观场景,是何其相似。
他继续向前走,仿佛是有某种力量指引一般,他朝着尖塔的方向走去。时间过得很漫长,他的眼里,始终是麻木而毫无色彩,像是一个被绳线所牵引着的木偶。
行尸走肉一般,他到了尖塔底下。
里面是一处空旷的大厅,死寂的空气中,只能听见凌乱的步伐踏在地上的“沓沓”声响。
一束白色的光从大厅中央的上方映射下来。那里,一座阶梯赫然显现。宽敞的阶梯,几乎占据了大厅一半的范围。
阶梯很高,让人看不清顶上到底有什么。
龚轩走了上去。一级一级地向上迈着自己的脚步。
周围的温度仿佛在慢慢降低,他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但没有多大影响,几乎是出于本能,他的身体,依旧慢慢地往上跺着步伐。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
这都无所谓了。对于他来说。现在似乎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其原有的意义。
脚尖,踏上最后的一层台阶。这是一处平台。与大厅相比,显得着实有些小巧。
龚轩看到一个人影坐在了平台中央的座位上。
方方正正的座身,散发出一种威严的气息。
人影将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上,用手托着自己的下颌。
他的嘴角突然咧开,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你来了。”他说。
龚轩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再动。他似听非听,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坐在座位上的人影。
人影站起身来,光线一下子照到他的面庞。在白色的光线下,他的脸色,看着是如此得惨白,不带一丝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