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茂生回去时乌丫已在胖婶怀里睡着了,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痕。
“刚睡着,哭着要爸爸呢。”看见他来,胖婶起身,“轻点,别弄醒了。”将乌丫交到他手上,胖婶掩嘴打了个哈欠。
“让你受累了。”许茂生语带歉意,面上透出丝不安。
“大家街里街坊的,别总这么客气。”胖婶把手中扇子给到老马,厨房窗口透出的灯光,照亮了她眼底的疲倦。
“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以为你掉茅坑里了。”余大炮笑呵呵地说了句。
许茂生也不解释,扯出点笑,说:“明儿还得起早,我带娃回去睡了。”
“就睡啊?”余大炮还惦记着和他下盘棋。
边上观棋的人也说:“来一盘吧,天热,太早上床也睡不着。”
许茂生说:“回去洗个澡,搓下衣服,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他话音还没落地,乌丫就在他怀里动了动,哼了几声。
“明天,明天咱俩过过招。”余大炮凑过头压低声音说。
这晚之后,余大炮只要夜里不当班,吃过饭他把余生抱上自行车前座,父子俩就往簸箕湾来了。每次离老马家还有一箭之地他就摇响铃铛。
马小米若在家,只要听到铃铛响,撒丫子就往外跑。大多数时候他都不会失望,远远看见余大炮父子,他就跟看见至亲一般。脖子一抻,躬着小身板,极尽热情地大声呼唤着余生。
偶尔,乌丫正好在胖婶家,她也会跟在马小米后面跑出来,有样学样地抻长脖子。只是她每次憋红脸喊出来的都是一个“生”字。
每次看见他俩这样,余生都会扭头冲余大炮笑笑,意思:看,这两人真有趣。
余大炮不知是不是听进了艾娟的话,每回他来见到许茂生再没提过老何支书女儿的事。但他棋瘾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不论赢棋输棋不到转钟不放手。老马在家还好,碰上老马值班不在那晚,许茂生就头疼了。
头疼,不是因为他第二天非得赶早到达雇主家,而是他对下棋的兴趣只那么大。这就令他很为难。好在他很快摸清了余大炮和老马的值班规律,赶上老马值班那晚收工后他就不着急回家。不回家,又无处可去。最后为打发时间,许茂生只得带着乌丫去替宋香扫街,估摸着余大炮走了再打道回府。
即便这样,余大炮还是风雨无阻,有时许茂生九点回去他还等在胖婶家门口。胖婶是个热情好客的人,不管老马在不在家,照样茶水侍候得妥妥当当。等他们下完棋,小睡一觉起来收场的胖婶,张嘴说的第一句话总是,这鬼天气热死个人!
盛夏在飞车走象中不知不觉过去了。
转眼,已是初秋。
立秋后接连下了两场大雨,大雨过后早晚略微凉爽,白天却依然酷热难当。每到黄昏时分,那些个社会青年依然光着膀子蹬着自行车,在震天响的音乐声中自巷子里呼啸而过。
星期天中午,余大炮午睡醒后带着余生过来找老马和许茂生下棋。五点半不到胖婶就早早张罗了一桌好饭。吃过饭,余大炮揉揉肚皮,忽心血来潮,提出要带马家兄弟去河里游泳。
“余叔叔万岁!”马小米的二哥马小豆率先欢呼,马小米直接跳起两下就挂到了余大炮脖子上。
“下来!”胖婶在马小米屁股上一拍,“你余叔说着玩呢,就你们三个活爹谁敢带你们去。快下来。”
“没事,我答应过有空带他们去的。这夏天都过完了,再不去小米该说余叔叔言而无信了,对不?”余大炮放下马小米,抬指在他鼻子上刮了下。
胖婶说:“他们三个难招呼着呢,今天得了味,明天又会缠着你带他们去。”手一摆,又说:“往后有你受的,还是别去了。”
余大炮呵呵一笑,说:“这都立秋了,就是他们想去天凉了也去不成。”
马家三兄弟吵着要去,老马也放话了,“难得老余今儿有兴致,去吧,等我和老许跟家清清静静下两盘。”
论棋艺老马和许茂生旗鼓相当,余大炮则属瘾大水平臭的人,偶下错一子,还死活要悔棋,所以老马更愿意和许茂生过招。
乌丫看他们几个走了跟在后面也要去,胖婶抱起她,“你不能去,婶带你去看小鸡娃。走,咱们看小鸡娃去啰。”
傍河而居的人家,好些人将鸡窝狗舍搭建在厨房后面,许茂生也用铁丝网和木板在后面搭了个鸡窝。他养了两只下蛋鸡和一只公鸡,上周孵了窝小鸡他给了马小米两只。这会胖婶要带乌丫去看小鸡娃,乌丫不干,哭着要跟余大炮他们几个去。许茂生都哄不住。
“我不去了,我陪乌丫妹妹。”余生止步,对余大炮说。
“去吧。”余大炮说:“爸爸带小米他们游个把钟头就回来。”
“她一点都不好玩!”马小米去扯余生,“你和我们去河里玩,河里面有好多好多鱼,还有虾子。我姥姥那也有条小河,我就在河里抓过小鱼,这样一捧就捧起来了。”
马小米往前一跳,动作很大的做了个捧鱼的动作示范给余生看。
马小豆说:“笨死了,你这样一跳,鱼早溜了。”
马小米不服:“反正在姥姥家我就是这样捧起过好多小鱼,余生你跟我们去,我教你怎么捧鱼。”
余生摇头,转身朝乌丫跑去。
“和女生有什么玩的,你不去以后我不跟你玩了。”马小米气鼓鼓地冲余生后背喊了一嗓子。
他们一家还没搬来簸箕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