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建设递过一支烟,表面态度恭谨,嘴里却跟余大炮耍着花枪,“这我还真不知道余哥你大驾光临所为何事。我还是那话,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绝无二话。”
余大炮接过烟朝他一指:“我没闲功夫跟你在这扯蛋,你少给我哩个啷。”
“哟,要不余哥你提个醒?”于建设掏出火机给余大炮点上火,他今年二十三岁,生得白白净净,小伙子模样倒是一表人才。
余大炮身子往后一仰,“你小子要不知道就找个知道的来。”一口烟雾喷出,他扫眼于建设,又说:“门外那台挖掘机有点占地啊。”
言下之意,他要拖走扣押挖掘机。
未经许可私自开采河道泥沙属违法行为,这点于建设很清楚。
于建设不是辰河县人,是与辰河县仅隔一座小石桥的麻水县人,他父母都是麻水县一家小国营厂子的普通工人,而他自小被父母惯着长大,初中勉强毕业后就伙同一帮“志同道合”的人在社会上晃荡。
年少那会,于建设他们这帮人没事要么蹿去乡下偷鸡摸狗,要么垮肩斜胯吹着口哨跑去学校吊妹子,偶尔也在街面上干些敲人钱财的勾当。渐渐混成了脚踩两县大地的名声哥。
说得直白点,其实就是世人眼中的街痞子。
但街痞子分大街痞子和小街痞子,小街痞子就是没正事成天在街面上闲逛惹事生非欺压良善的那类人,如年少时的于建设;大街痞子不,混成大街痞子的人通常不屑与小老百姓为敌,尤其不祸害本县老百姓,他们的目标是周边县城的包工头。
这一两年来市里各县都在逐步搞建设,哪儿有私人承包的工程哪儿就有大街痞子。别人不让他们入干股他们就让手下兄弟在人工地上找麻烦。当然,大街痞子也不白入股不干活,所谓鱼有鱼路,虾有虾路,他们会帮着解决工地上所需的水泥油漆等物料;有些问路硬的大街痞子还会帮着包工头解决一些相关部门的手续。
大街痞子手下必得有一帮听使唤跑腿的兄弟,于是小名气的于建设就被大街痞子给“招安”了。跟着大哥有酒有肉吃,于建设自然唯大哥命是从,有时为争夺工地大哥一声令下,他率着他手下的小街痞子直接拖刀上,也算是个混出点名堂的狠角色。
跟着大哥闯荡几年有一点于建设很明白,再横再狠也不能与公安为敌,他很清楚余大炮找上门的目的。不过这事他还真做不得主,他上头有大哥,他得请示。
“来余哥,吃块西瓜败败火。”西瓜上来后,于建设挑了块大的递到余大炮手上。
余大炮老实不客气地接过,啃完西瓜他嘴一抹,“马小豆的死该怎么办,六点前你给我个准话。”
撂下话余大炮就走了。
于建设追出来,在他背后喊了一嗓子,“余哥,你身上这套便装昨晚还是我让人跑一趟给你取来的,有话好商量,别着急走啊!”
余大炮站定,侧过身,指指那台挖掘机,“没什么好商量的,六点话没到,这玩意就别想要了。”
“他妈的!这雷子活腻了吧?”于建设手下一兄弟迈着外八字步从饭店门口晃过来,刁眼望着余大炮后背,抖着腿说:“咱们又没犯法,跟他客气个屁!一句话,只要你点头,我这就带人去教训那老小子。”
于建设提臀朝他虚踹一脚,“你懂个毛线。”
余大炮蹬车原路返回,骑到簸箕湾码头他脚尖一点,停在那想了想,抬脚又往前蹬。他打算先去老马家看看,自他调来西凤桥派出所和老马关系一直处得不错,昨晚在医院对着他老马没说一句话。没说话是因为老马不和他说话,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马家门大敞着,有断断续续地哭声传出,一身新衣的马小豆被放置在两间房子通风口的凉席上。
胖婶杨杏珍的母亲坐在凉席旁捶着胸口哭得几近虚脱,簸箕湾几个妇女正在边上劝她保重身体。还有几个派出所的也在忙进忙出。原本艾娟也来了,但她刚进门就被胖婶连推带骂给轰走了。
马小豆是他姥姥一手带大,老人家凌晨接到信就赶早班车一路哭着奔到县医院。还在医院就嚎啕大哭过一通。
天热尸体不宜久放,老马两口子这才将马小豆挪回家来。
送儿子回来的路上老马撞上许茂生父女,短短一夜老马看去就跟老了十来岁。按当地风俗,小孩子入殓不用棺材,老马央求许茂生给马小豆做个木板盒,此刻许茂生顶着烈日正在家门口刨着木头。
刨着刨着……许茂生就刨出泪来,泪水合着汗水大滴大滴淌落在脚下打起卷的木花上,被推着车过来的余大炮看在眼里。
余大炮是奔着老马家来的,走过来看见许茂生在门前干活,一开始他以为许茂生是在那挥汗如雨,多扫一眼才发现不对劲。
车头一拐,余大炮正要上前问许茂生,胖婶的大姐提壶茶拿着杯子喊着“许师傅”过来了。
余大炮头一低,后退几步佯装买货问价眼睛盯着路边摆摊的,一双耳朵却支愣着朝许茂生这边伸过来。
“许师傅,你这是……”见许茂生泪流满面,胖婶她大姐一时愣在那。
许茂生抹把泪,嗫嚅着说:“我是,是想着马小豆这孩子怪,怪可惜的。”
胖婶她大姐“哦”了声,眼圈也跟着红了,随既倒茶递到许茂生手上,“许师傅,您喝茶,喝茶。”
余大炮啮啮牙,下巴上的印子隐有些痛痒。他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