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铭淡然一笑,但他的内心并不像外表那样轻松,他蓦然意识到,要想过了胡濙这一关见到喜宁,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自己有可堪拿捏的把柄落在别人手上!
权术说穿了其实十分肮脏,到处安插自己信得过的人是一回事,所用之人能否永远受得自己的控制则是另一回事,毕竟忠诚度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极不可靠,连利益让渡游戏规则都极易被受益人的比较利益选择和边际效益递减法则所颠覆,遑论其它!还不如拿捏足以令对方身败名裂的把柄来得实在。拿捏把柄才是终极控人之术!
而一个亲王根本就不受九卿的控制,要想让一个不安分的亲王变老实,不去损害别人的利益,唯有拿捏其把柄这一招可用。
室内迎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
······
皇太后端坐于咸熙宫正殿内,皇后、周妃结伴入内,请安、赐座之后,在内侍通传吕夕瑶入内谒见之前,三人还有时间说说闲话。
那边皇后莞尔一笑,“皇太后,秦惠嫔能干,这才过了月余,积下的银两已超百万,简直令人不敢卒信!”
周妃瞟一眼皇后,随即笑望皇太后,“皇太后,照理说,宫中诸务都得由您亲自打理,皇后协理,可掌管尚宫局府库一事似乎不是这样的,您只是挂了个名头,平日里总是听任惠嫔打理,而惠嫔微分低,此举······不合规制。”
皇后轻轻摇头,“周妹妹言及规制,虽然合乎情理,但皇太后自有打算,咱们不可妄议。”
“皇太后一向看重宫规,只是惠嫔······似乎有些······过分,此例一开,日后难免别人跟着有样学样,皇后娘娘不可不慎。”
空气中少了往日里熟悉的火药味,皇后与周妃一唱一和,这让皇太后略感不适,不过,她的心思全在未来的越王妃身上,无意细思二人的语意,便淡淡道:“哀家就数掌管尚宫局府库这件事未撒手了,其它诸事哪样不是交给你二人在打理?唉,宫中府库空虚,而今惠嫔那里好不容易有了积财的法子,先由着她吧,往后哀家再做打算。”
周妃似有不服,就想再度发声,好在一名内侍适时进来禀报,这才让今日认定越王妃人选的主题免遭别的事冲淡。
“皇太后,吕氏在外候见。”
“让她进来。”
“传吕氏谒见皇太后!”
在内侍的通传声中,吕夕瑶入内,到皇太后、皇后、周妃座前依次行了大礼,直到礼毕碰见了皇太后亲和的目光,惴惴之心才安定了下来。
“今日让你入宫谒见哀家,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你不必拘礼。你也知道,当年太皇太后早早将祁铭托付给哀家,哀家岂敢辜负太皇太后之意?别怪哀家当初说话刺耳,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祁铭好!”皇太后有些动情,停顿了片刻,“罢了,都过去了!皇帝已命人制下金册,从你今日走出咸熙宫那一刻起,哀家便认定你是越王妃,此后自有人上门行六礼,等到你们成婚的那一天,哀家就算了却了一桩极大的心事!”
闻得此言,吕夕瑶尽管昨日刚刚经历了一场有惊无险的劫难,心中还是充满了幸福的憧憬,不经意地看了皇后、周妃一眼,见她们都是满脸含笑,一副同喜同庆的样子,脑中残存的一丝惶恐便迅速溜走了。
“夕瑶定当铭记皇太后教诲!”
皇后与周妃开始热议纳采礼的礼单与仪仗,女人们说起这样的事来,自然是眉飞色舞,津津有味的,听得一旁的皇太后也不时咧嘴轻笑。
幸福的感觉真真切切,于是,吕夕瑶羞涩地垂下头。
突然,周妃嘴上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诶,吕妹妹,听说你昨日在城郊遭遇西山五杰,可还安好?”
“啊!西山五杰!”周妃语音未落,皇后便惊道:“那些贼**害了无数女子,被他们盯上了,哪还能逃脱魔掌!”
皇太后大惊失色,目光瞬间定在吕夕瑶脸上,里面透着分审视的意味。
那抹羞色僵在了吕夕瑶脸上,她隐隐意识到一堵飘荡着心机魅影的巨墙就横亘在眼前,而苦涩的滋味就在此刻蓦然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