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南絮心有不平,好不容易查到大仇人的下落,实在不懂婆婆为何要在此时急于奔命,于是问道:“婆婆何出此言,这么些年我们背井离乡,苟且偷生至今,不就是为了能有一天手刃仇人么?”
这一老一少多年相依为命,蛇婆婆自然知道禾南絮心中所念,她自己又何尝不想替百花谷上下报仇雪恨?只是事到临头,她脑海中尽是先谷主木慈临终时的托孤之言:“一定要保住絮儿性命,好好活下去!”
“絮儿莫要耍性子,听婆婆话,速回九峰山,报仇一事有婆婆在,婆婆定会将那狗贼碎尸万段!只因那何有道手段阴诡,倘若絮儿有个闪失,你叫婆婆有何颜面去见你阿妈阿爸?”
蛇婆婆苦口婆心,将报仇一事揽在己身,其中的良苦用心,禾南絮又岂能不知?只是禾南絮不甘心,遂道:“婆婆无须多虑,此番有沈渊、钟大哥他们同心协力,还有锦衣卫鼎力相助,绝无意外,婆婆放心便是!”
“哼!”蛇婆婆一听,瞬间变了脸色,“你不提倒也罢了,那个沈渊小子是给你灌了甚么mí_hún汤,竟是教你失了魂魄那般没了主见!当年在潼关,我便瞧这小子不是个好胚,再者说来,与公冶和那杀人魔头一起的,能是甚么好人?古人云‘近墨者黑’,那一老一小定然是臭味相投,即便他秉性不坏,谁又知这么些年,公冶老贼又能教出什么好来?要我说,趁早离这小子远远的,那肚子里不知憋着什么坏水……”
蛇婆婆的话越说越难听,禾南絮终是忍不住驳斥道:“婆婆,你可还记得当初正是公冶前辈救得我们性命!这恩情莫非忘了不成?沈渊一家皆被何有道所害,历经苦难,如今正是与我同仇敌忾,絮儿不明白,婆婆为何恶语中伤!”
从小到大,禾南絮从未这样生蛇婆婆的气,尤其是当蛇婆婆不分青红皂白,只说沈渊不是的时候,当真心中憋得难受、委屈。她心知明明沈渊绝非是那蛇婆婆口中的腌臜人,但面对蛇婆婆,即便占着天大的道理,却还是辞穷。
蛇婆婆脸色一阵阵的泛红,索性也不管禾南絮方才这话有没有道理,只拉着脸,硬生生道:“絮儿,老身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虽名为主仆,却也将你视作亲生骨肉。如今江湖上皆传你与他……哎,当真羞煞人!那小子坏你名节,你叫我如何能有好话!总之,你今日必须回九峰山,闭关一月方可出山!此间事情,你勿再理会了!”
“婆婆!你……你,”禾南絮气急,“既如此,我……我……”禾南絮欲言又止的,本想说些决绝的话来吓唬蛇婆婆,可一看到眼前老妪,心头涌上一丝不忍,又涌上一丝胆怯,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许是蛇婆婆自觉不好强迫,忽然又好声好气、声情并茂说了话来:“婆婆只担心我的絮儿跟着那小子受尽委屈,何况此次凶险,我这孤老婆子倒是不打紧,早是该死的人了,只是老身实在担不住絮儿有半点闪失呐!”
“婆婆......”
禾南絮心一软,方才脑中冒出来的那些狠话全都去了九霄云外。心中只想着这么些年的辛辛苦苦将自己拉扯大,这份养育之恩当比天大,婆婆孤苦无依一个人实属不易,自己方才居然还想着与婆婆一刀两断罢了,实在是昧了良心!
这自责之余,禾南絮心中却又极为矛盾,偏偏想不通,为何蛇婆婆这般不待见沈渊?
“罢了,”蛇婆婆叹息一声,又道,“你且将那沈家小子叫进来,我与他有话说,倘若他说话能合老身心意,不仅那中毒的锦衣卫我可试着替他续命,且絮儿还愿意留下,老身也再不拦着了!不过,他若不来,就别怪婆婆无情了,那锦衣卫的死活又与我何干?”
“真的?”
禾南絮杏眼泛光,不敢相信蛇婆婆如此偏执的人,怎么就转了性子,教她颇感意外。
蛇婆婆难得露出笑脸,道:“老身还会骗絮儿不成?”
当即应了一声,禾南絮转身便去唤沈渊前来。
院外诸人正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多时辰,气氛沉闷,汪直本想寻个话头打发时间,那庞青此刻的心思全在院子里,又瞧了瞧赵汗青,只觉得与此人也没甚话说,不想就连沈渊也是随意答了几句,应付了事,显然这心思也不在此处,汪直讨了个没趣,也就闭口不言。
正想着找个由头离开,只见一名换了箭衣的锦衣卫校尉前来禀报:“禀汪大人,发现李子龙!”
这一句话,就如晴天霹雳,立刻将这沉闷的气氛打破!
“在何处?”
汪直直截了当问了关键,看样子恨不得即刻就要命人动手擒来。
“这......”那校尉犹疑。
只听汪直道:“尽管说来便是!”
“就在城内,属下们在西南一处宅子前匆匆一瞥,正要动手去擒,却不想......”
“说!”
莫看汪直年少,不想这一瞪眼睛,倒真有一股子钦差的官威,吓得那校尉一个哆嗦。
“还请大人恕罪,那李子龙狡猾,拐进了一条巷子,待属下们跟了去一瞧,竟......竟不见了踪影!”
闻言,汪直的脸色如布阴云,沈渊等人的脸上也不甚好看。这空气好似定住了一般,叫那校尉竟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只见庞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其他人呢?那李子龙定然躲不远,没继续去查么?”
校尉方才是慌了,经庞青这么一提醒,终于反应过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