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伏尸万里。
元昭帝姬自没有那般威势,但被一个乙伎折了面子、毁了兴致,想想也足够让人心颤
外面热闹繁华依旧,唯有这一方天地,气氛渐渐冷凝,透着风雨欲来的杀机
元昭帝姬冷淡的盯着一脸倔强的青雀,到底是手掌大权铁血冷酷的女人,只这般淡淡看着,不言不语,便让人浑身发寒
洛琛沉默的跪坐在旁边,姚知州额角冒出些微的冷汗,也恨铁不成钢看着青雀,恨不得替这不知趣的小子赶快应承下来
“贵人……”青雀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微微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声音却坚定依旧:“青雀低贱若尘埃,不敢攀附于贵人脚下、玷污了贵人!若是惹恼了贵人,您要杀要剐,青雀悉听尊便。”
殷颂指尖向下,慵懒扣在锦榻边缘,缠枝金丝花纹衬着那点着鲜红丹蔻的细嫩指尖,美得让人口干舌燥
“你……”她漫不经心道:“不怕死么?”
青雀薄唇抿紧,并不说话,只是俯下身子,谦恭却固执。
“真是个倔强的。”她轻轻的笑,眼神肆无忌惮打量他,那种仿佛将他整个人都看透的锋锐眼光让人如被针扎。
她任他在哪儿着,却转头看向姚洋:“姚大人贵为知州,事务繁忙,孤在这儿好得很,不必你陪着了,快忙你的事儿去吧。”
这般红果果的逐客令,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且人家姚知州在扬州滋润的很,平日忙不忙不好说,但历年流华夜那晚上,那自然是悠悠哉哉看表演的!
—但元昭帝姬说你忙,你能说自己不忙嘛?!
那必须是忙啊!忙得今天晚上都睡不了觉了!
姚洋表情微僵,转瞬就笑起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感激模样:“多谢殿下体贴,既然如此,那臣就先行告退。”
殷颂“嗯”了声,又看向洛琛,笑得温和:“洛二公子应酬也多,也不必陪着了。”
洛琛余光划过仍直直跪的青雀,心里头拧巴了一下
他们走了,那就只剩下元昭帝姬与这个艺伎
那般逾矩都不处置了他,她就那么中意他么?!
他有心留下,但作为洛二公子的理智时刻警醒他,他此刻该顺从的离开,该立刻将元昭帝姬抵达的消息传回家族,该立刻与父亲商量对策……
他无声咬了咬牙,强压下心底那股弥漫开来的不甘,脸上甚至还挂着笑:“那琛就不叨扰殿下了,只是希望殿下闲暇时,能来洛家做客,洛家必尽地主之谊。”
说完,他与姚洋站起身,最后看一眼青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两人走了,殷颂才把目光再次转到青雀身上
看着眼前清瘦温雅的翩翩公子,殷颂笑了笑,突然说起了不相关的话题:“古琴比古筝更具格调,但相对于音色低沉绵长的古琴,古筝音色更清凉通透,更适合在大型场合演奏、也更容易被百姓接受,从而扬名更广。”
青雀身体不易察觉的僵了僵
“旁人若说弹不好古琴,孤是信的,但以你的技艺来看,若是肯钻研,把古琴弹好也不在话下,只是你大概没兴致做这些得力不讨好的事儿吧。”
“的确如此。”青雀轻轻道:“青雀虽负盛名,实际也只是沽名钓誉、贪慕荣华之辈,有负贵人的青睐,实在不敢污了贵人的眼。”
殷颂挑眉瞧他,忽然又勾了勾手指:“过来,孤有个小秘密,要告诉你。”
他本就坐在她身边,她却又要他靠近,青雀眸底微微波动,面上却带着恰好的疑惑与羞耻,缓缓向她靠过去
殷颂定定盯着他,借着斑斓的灯火,细细打量他脸上每一寸,尤其是在下巴与脖颈相连之处,没有发现易容的痕迹
她身上常年染的熏香合着女儿家的暗香,清幽的笼在鼻尖,青雀心尖儿就仿佛筝弦、被某支无形的指尖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常年混迹在这烟花浪漫之地,看多了男欢女爱逢场作戏,本以为自己早能不动如山,但哪怕做足了准备,亲历之时,还是忍不住有所触动
他垂着眼,感受到她偏头在他耳边、一个看似亲昵实则疏淡的位置,在骤然炸开的烟火声响中,低低道了一句
这浅淡一句话,却仿佛惊雷,骤然炸响在他脑子里,将他所有费心想的谋划都炸碎
青雀的脸苍白了些许,他抬起头,第一次用探究而冷静的眼神注视她,想从她的神色中看出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孤没必要炸你。”她眨了眨眼,神色温和含笑,仿佛一张有生命的面具,将所有的冷酷狠辣都隐藏在温情之下:“孤既然指出了你,那就必然是有证据的。”
她温声道:“算下来,孤还该唤你一声从兄才是。”
最后的底牌被揭穿,青雀神色反而平静下来
他缓缓挺直腰,清俊温柔的容貌上没了笑意,显出难言的冷淡
“殿下金枝玉叶,青雀不过一个半死之人,实在高攀不起。”
“这是哪里话。”殷颂笑了笑:“既然好好站在我面前,怎么能说是半死,至于攀不攀得起之说,更是无稽之谈,你我同为殷家血脉,同气连枝,是如何也不会变的。”
青雀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缓和下情绪,平静问:“殿下既已知我身份,又何必浪费时间与我周旋。”
殷颂道:“孤可不觉得孤是在浪费时间,你想要的,与孤想要的,其实有那么些共通之处;不过是由你想利用孤,变成咱们齐心协力、互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