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县令。”殷颂叫着清平县令的名字,轻声问:“清平瘟疫,周知府人在哪儿”
吴桂垂着手低着头,恭敬答:“禀殿下,知府大人之前已经来过清平县了,只是袭庆府多个城池都患了瘟疫,大人得一一巡查,现在正在常德县检察情况呢。”
他自认这回答很是合情合理,然而殷颂却轻轻笑起来
袭庆府是有多个县城患病,但最开始的是清平县,病情最严重的也是清平县
周淮作为袭庆知府,只敷衍般的看一眼便走,放任这里的病患搭个草棚便露天住着吃着白水般的粥几千个病人只寥寥几十个大夫看护着而自己却在离这里最远情况最好的常德县坐镇着,赢得一个尽职守责的美名
他这是明明白白的彻底放弃了这里呀
“吴桂啊吴桂,你真是可怜”殷颂感叹般的看着吴桂:“周淮是不是与你说,清平县已经没救了,即使是朝廷也只会面子般的派出些人过来,却改变不了局面反正大梁惯例天灾不牵连怪罪当地官员,只要你固守着这里,把情况压下去,等病患死得差不多了,你便一把火谎称为天气干燥失火报上去,给朝廷一个好看的结果,堵天下悠悠之口,朝廷不仅不会怪罪你,反而会奖赏与你”
吴桂猛的抬起头,满脸震惊
殷颂只觉得荒谬的好笑
看,这就是贪婪,这就是yù_wàng
多少无辜的生命,化为权贵者肆意玩弄的筹码
他们有什么资格
她绕着他,嘲弄般的看着他苍白的脸:“一个富庶县城,近十万条命,你以为你瞒得住么你以为堵天下人的口只需要一个漂亮的结果么吴桂啊吴桂朝廷要面子的,朝廷要给出个交代的,而这个交代,就是你吴桂与你吴家九族的命毕竟你只是个小小的县令,死了也不打紧这天灾不能是因为朝廷失德而是因为你是你吴桂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惹来天地降罪周淮推出你来定罪,你竟还感恩戴德的替他做事你这个父母官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的城民去死”
吴桂哀嚎一声,骤然摊在地上,浑身颤抖
殷颂很想一剑穿心送他上西天她最容不得便是这种官员但现在还不行,她还需要这个父母官作为当事人来上书朝廷
“现在,重新写一封奏折,把罪责全部推到周淮身上,把事情往严重了写,让朝廷知道,如果他们敢舍弃这里,舍弃这些患瘟疫的城池,那就是舍弃了天下人心必会引起暴动”
殷颂冷冷低头,看着他:“吴桂,现在的你,与这清平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没有分毫的退路”
对灭族、对千古骂名的恐惧,彻底击溃了吴桂,他不认为殷颂会骗他,毕竟她是尊贵的大梁帝姬,与他与此事没有任何利害关系,所以他对她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
他匍匐在地上,连声:“是是小人这就写这就写”
看着吴桂连滚带爬的离开,殷颂乏力般的后退几步,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抵住她
她来之前已经派孙敬先去召集商人调粮调药调大夫,她也给曾有交情的地方官员修书寻求支援,但这还不够,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哪怕冒着暴露的危险,她也要救这些人
“天灾之下,这里的地方官们想压、想躲;朝廷想压、想避讳他们都想要太平,那谁还能记得这些苦苦挣扎的百姓”殷颂喃喃着,也不是说给自己还是霍劭听:“也许孤剑走偏锋歪门邪道,也许孤满心算计绝非善类,可孤知道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孤愿竭尽心力去守护他们”
她闭上眼,却还能听见那些痛苦的呻吟:“阿劭,阿劭,孤好想以后,再没有这样的事发生”
霍劭手缓缓用力,目光幽深而温柔:“会的,一定会的。”
清平县令吴桂一封涕泗横流的陈情表震惊朝野
按照袭庆知府周淮的奏折,袭庆虽有三四个县城出现瘟疫,但已经得到了控制;然而吴桂这一封奏折推翻了一切朝廷这才知道原来袭庆境内的县城都发现了瘟疫病患,像清平这样最早发现的县城城中几乎都快死绝到现在,就连接壤的兴平府宝庆府也已经染了病,大致算来,患病人数已足有几十万人
皇帝气的在金銮殿上扔了折子,殿下哗啦啦跪了一大片
“逆臣啊逆臣大梁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官员”皇帝浑身直哆嗦:“立刻将抄周淮的家,以欺君之罪将他及其家眷一并押来建安下天牢”
殷昊有点着急,给了卫苍言一个眼色
卫苍言眼皮子都不抬,皇帝此刻是龙颜大怒,谁劝谁倒霉,犯不着再为周淮惹麻烦
周淮敢做出这种事儿,自然是在朝中有人,之前给荣王送了不少好东西,荣王一门心思拉拢人,二人一拍即合这事儿隐患太大,卫苍言没少劝过,但殷昊从来不听,总觉得不会被发现,结果现在真被暴出来,不及时止损是找死么
不过卫苍言也有点费解,一个七品县令哪来的的胆子况且就算有这胆子,从清平县到建安这一路有多少关卡,这陈情表竟没被他们的人拦下来,而是当真顺顺利利呈到皇帝面前
卫苍言不着痕迹瞥一眼侧对面面容沉静的左相
是他的手笔
“陛下,袭庆瘟疫是大事,总该有人主持,现在从朝廷下派多有耽误,不妨便让袭庆同知暂代知府之职,着力处理此事”
“说得有理。”皇帝渐渐平静下来,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元昭帝姬恰在袭庆,便让她检察此事,同知有事儿可与帝姬商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