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初悬,夜色朦胧
府上主院亭中四周点着花灯,氤氲的光芒照亮这一方天地,衬着若隐若现的华美飞檐回廊,显出难言的雅致
开春时节,晚上寒意还重,殷颂拢了拢身上披着的狐毛斗篷的领口,压抑住打喷嚏的冲动,对于之前为了装逼而选在这个时候邀人共用晚膳的自己是个十足的脑残
伴着晚风,她听见轻轻的脚步声,侧首,看着男人缓步而来的高大身影
月华如流水,柔和他冰冷沉毅的眉眼,他着藏青广袖深衣,袖口银线勾勒出华贵的暗纹,高高的玉冠竖起长发,露出刀裁般锋利的鬓角,笔挺的鼻梁上,眸色深邃似海
定远王出身布衣,以军功封王封疆,他是个武将,毋庸置疑
但此刻,看着那似踏着月华慢条斯理而来的男人,那一身毫不刻意的雍容与威仪,殷颂竟恍惚觉得,比起说他是个因高位多年而染上优雅高贵气派的武将,倒更像是一位出身高贵但杀伐果断手腕铁血的君主
都说三代浸染才能培养出一位真正的贵族,有些骨子里的高雅是学不来的大梁士庶之际犹如天隔,大梁高位官员基本都为世家所垄断,正是因为那些贵胄世家有足够的资源去培养他们的后嗣,丰富学识开阔眼界培养气质,让他们用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去饯行“贵族”二字,所以哪怕再高位的庶族官员都会被那些世家暗讽粗俗,甚至是定远王也曾多次被诟病,未尝没有如是的缘由
但霍劭真的不一样
不似晏千琉的fēng_liú,不似沈墨轩的清冷,他是铿锵的、是冷沉的,但这种冷峻不是单纯由杀戮浸染的,而是比那更深沉更高雅,像是埋藏百年的醇香美酒,甚至可以用“华美”来形容
一个出身平民、自小成长在战场、没有时间与精力接受良好教育的男人,真的可以拥有如此的眼界、心胸与气质么
殷颂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暗骂自己胡思乱想
你当是悬疑剧么哪儿那么多狗血大戏古人早慧,人家是天才不行么
霍劭走到殷颂面前,看着小姑娘皱了皱鼻子,仿佛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仗着长得美,她只上了薄薄一层珍珠粉,连口脂都没上,但在昏暗的烛光下也美得令人心颤;一头青丝挽成慵懒的发髻,只简单插着几支玉簪,透着股随意的纯净感;似是有些冷,把毛茸茸的斗篷披得很紧,小手捧着掐丝的铜手炉,微微缩着脖子的模样,像是幼鸟一样娇憨可爱
殷颂不会想到,她本以为自己为了一会儿你来我往试探而端着的端庄优雅姿态,已经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成了团子
霍劭看着她,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背,感受到那冰凉的肌肤,皱起眉头
殷颂被突袭,彻底懵逼“你”
“这么怕冷,怎么不去屋里呆着。”霍劭打断她,用了巧劲儿直接把她拉起来,握着她的手以难得强硬的姿态拉着她往屋里走“你伤还没好,哪里受得了冻,景致再美,也得以身体为重”
殷颂
她张了张嘴,简直无话可说,最后悻悻道“晚膳”
“换上热的,搬进屋里来。”他又转头冲着站在后面的林风道“去吧那个银手炉拿来。”
“是”林风看了看两人,偷笑着跑了
殷颂茫然的看着霍劭反客为主,直到坐到塌边,看着霍劭从一脸一言难尽的玲欢手中接过厚厚的锦被,神色自然的把她围起来,将她团成一个毫无形象的团子,然后坐在她身旁,又吩咐道“去端碗罗宋汤来。”
罗宋汤暖胃又开胃,比听起来酷炫的燕窝鸡汤靠谱多了
玲欢复杂的看一眼殷颂,仿佛看着自家被拱了的小白菜,无奈又苦逼的模样“是。”
殷颂等等,这个故事发展节奏和孤想的不一样
“喝完汤,压压寒气再用膳。”霍劭自然的抚平她头上翘起的呆毛,又给她掖掖被角,见包得没有一丝缝隙了,才满意的收回手
殷颂已经无fack说
她呆滞的模样实在乖巧可爱,霍劭勾了勾唇角,看着她娇嫩美丽的侧脸,眸色愈深
他的小姑娘,真是长大了
“我知道你有事想问我,不需要试探,你只管问,能说的,我就会答。”
听见这话,殷颂终于回到状态中,阴谋论的脑电波接上了天线,虽然霍劭的眼神让她有些变扭,自己现在的姿势也不够气势,但她还是轻咳两声,认真道“安王那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是。”他应得很坦诚“事情基本如实,只是这孩子纪殊其实一直知道,是他帮着女儿隐瞒下这个孩子,皇家的血脉荣王的子嗣,无论是荣王将来封太子登基,他纪家母凭子贵;还是皇家被推翻,他凭借掌握这个正统血脉讨伐叛军纠集四方力量,都有大用”
殷颂惊讶“既然他们想隐瞒,又为什么要暴露出来”
“不是他们,这只是纪殊的意思,纪奕婉没有她父亲的远见,她贪慕近在眼前的荣华富贵,比起藏头露尾,她更想成为真正的王妃,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光明正大的皇孙于是我派人说服了她,将她一路带到建安,事情暴露出来,纪殊没有办法,只能干脆认下,虽然会让皇帝忌惮加深,但好歹能赚到一个未来可能的外戚身份”
他说的轻巧,但殷颂却知道,能从纪殊的地盘将他女儿和孙子偷渡出来,奔波千里掩人耳目避开各路人马,是个多么大的工程
“爷,东西拿来了”林风在外面轻唤,霍劭站起身走出去,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