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降临,杜楼之中亦变得人满为患。
看着囡囡二人吃得如此开心,丁易心中生出了一丝温存之意。这种家的味道,已然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他随意瞥了一眼窗外,夜静如水,他却知道,在这平静的背后,却隐藏着无数的凶险。
此时,便有人躲在黑暗之中,默默地注视着杜楼。
“无论何人,若是敢对囡囡和老丈不利,便休怪我下狠手了!”
在今夜,注定有很多人不会安宁。应邀前来赴约的徐半月,刚刚想喝上几杯,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之声打断。
他这个院子,在很久之前便已备下,他这身份的原主人,早已烟消云散。如此夜晚,怎么可能会有人来一座空宅找寻一位已故之人。
带着好奇之心,他如常人一般,走上前去打开大门。外面不见人影,只有一封书信随意地放在门口。上面虽然没有署名,但是那印信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徐半月的神念之下,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清楚楚,无论是放下信便跑的小乞丐,亦或是躲在两条街之外,在屋顶之上暗暗观察的两人,都显现在他脑海之中。
“这群普通人,倒也有几分本事,能够找到我之所在!”
他随手拆开书信,眉头微皱,“见面时间提前,连地方都改了?看来这位也不好过,有太多人盯着他了!不过与我而言,倒也无所谓。”
他举起书信,向黑暗之中的两人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宅院之中。
远处屋顶之上,侍卫老六与孙立趴于其上。
见到徐半月的挥手动作之后,老六心中暗惊,惊叹于孙立的寻人之能,惊叹于徐半月的感应之灵敏。
“六侍卫,怎么样,信送到了没有?”以孙立的修为目力,在这黑夜之中却是无法看得如此之远。
“收到了!你做得不错,我会在主人面前替你表功,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将我这一帮兄弟悄无声息地带到依翠楼。”
孙立见得到认可,不由得面露喜色,拍了拍胸口,“六侍卫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夜色浓厚,赵公公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浓厚起来。
有关东来客栈的一切信息源源而来,不断聚集在他手中。
“孙立捕头受贵人召见,重伤而出,被人抬往医署,其余捕快尽皆逃散!”
“一号护卫带人潜行而出,乔装打扮,提前往依翠楼而去!”
“六号护卫独行而出,行踪不明!”
“贵人疑似出行,由三号五号护卫随身伴行!”
“大批护卫四散而出,行踪各异,已遣尾巴跟随!”
赵公公与青袍客惬意地盘膝而坐,品评茶铭。
“督公稳住钓台,纹丝不乱,这风度着实让在下佩服。”
赵公公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闭上双眼,仿佛在慢慢回味苦涩之后的那一丝甘甜。
他缓声道:“咱家侍奉了老主子一辈子,如今换了新主子,心里怕的要命。可是再怕下去,便真会要了咱家的命。倒不如抛开一切,玩一次命,说不定还能保住一命。”
他不再伪装,总算吐出了心里话,“咱家书读的少,亦知道忠孝仁义,如今忠了一辈子,为了自身性命,把这四字丢了又何妨?
倒是像大人这等读书人,天天将这四字挂到嘴边,真遇到事了,便比咱家这等人扔的还快!”
青袍客脸色微变,淡声道:“督公言重了,在下亦不过是为了周国天下着想!”
“哈哈哈,周国天下!这周国天下是她祖先一刀一枪豁出性命拼回来的,和你们这等满口仁义道德文章的书生有何关系!
真为周国着想,便要想着如何舍生取义,铲除那些心怀不轨之徒,而不是一口一个周国,一口一个天下,背地里却是做些背信弃义的谋逆之事!”
青袍客心中暗惊,不由得拍案而起,怒声道:“督公此话何意?莫非是要将在下拿下,献给你的小主子,换取生路不成?”
赵公公嗤笑一声,“你莫要担心,从本督出京之刻起,便已没有回头之路。
不是本督看不起你,就凭你这条性命,还远远换不了本督之命。除非将你背后那些缩头乌龟加到一块,或许本督能有一线生机。”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青袍客,“本督低调了这么些年,真当督府只是吃白饭,给你们背黑锅不成?
本督今日将话挑明,是给你身后那些人提个醒,不要做些卸磨杀驴之事,否则谁是那头驴还犹未可知!”
青袍客脸色铁青,他一生自认清流,所行之事皆是行天地大道,无所畏惧,如今竟被赵公公鄙夷耻笑,不由得怒火中烧。
“你个阉人,懂些什么,在此胡言乱语,让人贻笑大方!”
赵公公好整以暇地给自己满上茶水。
“至正十五年,大旱,八十万两。
十九年,瘟疫,五十万两。。。”
他每报出一笔数字,青袍客的怒气便弱上一分,直至完全瘫坐在木榻之上。
“你们所做的一切,老主人当真不知么?他不过是念着旧情,未曾下手罢了。
可惜啊,他至死都不相信你们会绝情至此,致他于死地!
如今小主人登位,你们以为她年少可欺,却万万没想到她天生聪慧,凡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你们是开始怕了,怕自己利益受到侵害,怕自己的龌龊之事会被揭穿。。。”
他耳朵微动,霍然起身,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在那窗户对面,便是东来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