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都市现代>匠心>184 生而知之

考场的幕布是做过特殊设计的,有个机关,轻轻一拉,整块布就会全部掉下来。

随着磬声脆响,刷的一声,所有幕布全部落下,只有少数几个考生慢了半拍,但接着也拉下了机关。

“拖出考场取消成绩”这八个字,还是相当有威慑力的。

许问拉下机关之后就站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旁边,迅速感觉到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

不仅是他这里,周围所有的人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其他人的台子,想看看别人做得怎么样。

“谨言慎行!”一声斥喝从上方传来,考生们立刻收回目光,低头垂目,老实得像鹌鹑一样。

在场的基本上都是学徒,被师父骂就是他们的日常,装乖扮傻他们再擅长不过了。

许问平静地站着,目视前方,再次对上孙博然的眼神。

孙博然看见他,似乎有些惊讶,许问不知道他在奇怪什么,有些疑惑地看了回去。

孙博然的确很惊讶。

之前三天监考,他出于某些原因刻意避开了第一排第六个考场,因此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天在锅响巷送上那一套十个微型家具的,就是传说中的于水县物首许问!

许问的大名,他可真是久仰了——尽管这年轻人不过只是一个刚过徒工县试的学徒。

去年朱甘棠送上的那份关于全分法的奏折,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原法来自于一名考生县试第二轮中所用。这份文字解释,也是由那名考生亲手撰写,朱甘棠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稍微润色了一下而已。

这份奏折刚刚被呈上来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太多重视。

匠作是一个论资排辈非常严重的行业,事实上老师傅凭借丰富的经验,再有天赋的年轻人也很难比得上。

徒工县试作为学徒考试的起点,重要是重要,但难度其实并不高。

去年县试的第二轮考的是学徒的协作性,说到底就是看他们听不听话。这一轮会安排一个有经验的大师傅带着,有大师傅镇场,徒弟们要做的也就是打打下手,利用自己的基本功处理一些比较简单的活计。

这种考试,能有什么惊喜?

但朱甘棠却很执着。

他隔三差五就去工部问

一问,工部没有反馈还直接上奏折给皇帝,最后引得皇帝垂询,工部这才重视了一点,从故纸堆里把那份奏折翻出来看。

工部只是有点偏见,不是没有眼力。

他们稍微研究了一下,就发现了这个所谓“全分法”其中的奥妙。

孙博然当时也是其中一员。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一轮会议之后,这些老工匠们都惊了。

他们紧盯着桌上的纸,半响后才有人感叹:“如果不是朱大人从无虚言,谁敢相信这是个十三岁少年的手笔?”

“是啊,积年老匠也未必有如此精细。”另外有人应声。

“长江后浪推前浪……自惭形秽啊!”

他们的感叹听上去有点夸张,但并非所出无因。

类似全分法这样的批量制造方法,以前并不是没有出现过。

如何提高效率与产能,是很多工匠、尤其是工部这些人一直在研究的一件事情。

就艺术审美来说,个人的精工细作更能展现出个性与灵气;但放在实用的角度来看,尽可能地提高效率是必然的要求。

他们想了很多种办法,类似全分法的也不是没有。但相比起眼前这份,就不免有点幼稚肤浅了。

类似这样的施工方法,思路其实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其中细节。

这么多人,要怎么组织起来不出错,中间出现问题怎么解决,要怎么管理,怎么与其他环节进行协调……每一项都很讲究。

就拿时间这一项来说,安排得太紧容错率会太低,安排得太松会造成懈怠,这都是很有讲究的。

人不是机器,是非常复杂的生物,要想把大量的人组织起来,让他们像机器一样运行,要考虑的内容是很多很多的。

朱甘棠呈上来的这本全分法,考虑得实在太周全太细致了。

它条理分明,层次感十足,一条条一款款地写下来,几乎囊括了他们所能想到的所有方面。

工部这些大佬们看了半天,真的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十三岁少年写出来的。

十三岁少年,据说还是乡下小地方出身的,肯定没见过世面,没经历过大型工程。

他从哪里知道这么多东西,想出这么多内容来

的?

纯凭用心去想吗?

“传说世有生而知之者,古人诚不我欺。”

一名侍郎抚须长叹,孙博然在旁边听着,也是一样的想法。

很多人都说他是十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他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但现在跟这个少年比,他竟然难得有点自愧不如的感觉了——当然,同样是天赋,两人擅长的方法也完全不同就是。

因此,许问的名字和来历,孙博然记得非常牢。

按理说,考试之前,他应该召见各级物首进行勉励,但最后他还是一个也没见。

这固然是因为出了点事情,阴差阳错地错过了,但也是因为他有意回避了一下。

许问这个人太特殊,太早对上号,不免对其他考生不太公平。

而且,孙博然也想尽量客观一点地看看许问的真实水平——身为一个工匠的真正功力。

只是真没想到,他就是许问……

孙博然深深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道:“麻烦云大人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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