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他们还是睡在马棚,虽然没有下雨,但身上还是免不了染上了一些气味。
早上出去考试的时候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周围仍然有人侧目,有人露出了嘲弄的眼神,但是这一次,姚氏木坊的这些徒弟们,甚至包括吕城在内,表现得都淡定了很多。
昨天那场考试,能够齐心合力共同完成那样复杂的一张拔步床,似乎改变了他们一些什么,让他们比以前更有自信了。
说来也奇怪,他们淡定了,其他人好像也觉得有些无趣。他们不久就移开了目光,再没几个人多看他们。
许问注意到了,微微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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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仍然是昨天的校场,考生们基本上都已经习惯,面对甲胄森严的军士也明显不如前两天那么紧张。
许问迈进大门,抬头一看,发现考场又变了。
“咦?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让我们现场表演?”
“这是要做什么东西?”
“怎么这么多水缸,这是要干什么?”
附近传来窃窃私语声,看到眼前的情况,他们多少猜出来了一些内容。
宽阔的校场上,摆满了一个个小型的木桌,粗糙而结实,一看就是工作台。台子上放着工具,台边放着材料,中间无遮无挡,摆明了是要他们现场在众目睽睽之下工作。
第一天用木屋隔离,是因为要考的东西比较复杂,工作的流程不能互通。
今天这样,明摆着是要做相对比较简单的东西,那就是实实在在要考他们最基础的手艺了。
而且就像旁边人所说的,木制工作台的附近,校场的围墙下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口口大水缸。阳光照射在上面,缸里水面的波纹映照在墙上,显然全是灌满的。
这些缸摆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也跟考试相关吗?
许问看着眼前的一切,大致猜到了一些什么。
工作台上有编号,所有考生拿着考牌对号入座。
许问的位置在比较偏后正中央的位置,四面八方全是人。
考生们明显有些不明所以,相熟的正在讨论,无数嗡嗡的声音从四周传来,混合着早上才初升却已经有些灼热的阳光,吵得人有点头昏。
然而许问站到台边,一只手摸上那些熟悉的工具,心情却迅速平静了下来,变得一片通明。
这一年来,他几乎就没离开过这些工具,这些曾经很陌生的东西,仿佛已经变成了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很快地检查了一下这些工具,试了一下刀口。
久
用的斧子会变钝,久用的尺子会变形。正式开工之前检查并调整工具,是一个合格的木匠必做的工作。
不过悦木轩明显很看重这次考试,提供的工具全部都是合格的,刃口锋利,非常合用。
许问又去看旁边的木料。
这一看他就笑了。
杉木。
他第一个真正接触的木种就是杉木。
为了练习十八巧,他整整一年时间都在不断接触研究它,对它的感觉可以说是深入骨髓,对它比对桐木还要熟悉得多。
这两段杉木,每段大约三尺,木材笔挺,截面微黄,全是新木,看不出瑕疵。
他拿起其中一段起来掂了掂,就知道它内部也非常完整,绝不像之前那段桐木一样全是空洞。
熟悉的感觉透过皮肤,穿过神经,直入他的大脑。
许问确信,无论这第三轮考试考的是什么,他绝对都能完美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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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生们全部入座,渐渐安静下来。
城墙上方考官出现,还是昨天那三位。
站在最中间的考官还是朱甘棠,昨天周志诚专门重点给他们讲了一下这位主考官。
据说,朱甘棠解元出身,中过进士,是个很厉害的大官。
关于这个,他们知道的就到这里为止了,无论什么样的官,对他们这些小平民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大人物。
朱甘棠还有另一个身份,这个身份跟他们的关系更加密切。
朱甘棠在书画方面造诣极深,一手米体在整个江南地带都非常出名,很多人重金求/购,用来装点自己的书房。
而他更擅长的则是园林设计。于水县最出名的白石园,就是出自他的手下。据说白石园曲径通幽,一步一画,美如仙境。
“能去看一下就好了。”周志诚非常向往,年轻的学徒们也纷纷点头。
木匠分细木和大木,他们现在学的都是细木活儿。而大木,梁柱檐枋,都是专为建筑准备的手艺。
能做出留名千古的建筑,可以说是他们这些小小学徒最不可奢及的追求了。
难怪,许问之前也觉得朱甘棠不像是个匠人,还在奇怪为什么会安排他当徒工试的主考官。周志诚的话,也算是给他解惑了。
园林啊……想起这个,他突然有点走神。
他所继承那座大宅所在的万园市,如同名字一般,是著名的“万园之市”。这种古城历史悠久,最出名的就是园林。
拙政园、狮子林、留园、沧浪亭……许问从小就是听着这些园林的传说长大的,一直
想着有机会的话买票去看看。
他真没想到,他会是因为那样一个原因去万园市,而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机会去亲眼看看那些传说中的景致。
“当,当,当!”三声磐响,许问顿时收回心神。
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象告诉他,他现在不是在那个买票就能进园林的现代,而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