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自由辩论和评委打分环节程简萧没什么印象了,她很少一口气说这么长一段话,更不习惯于用自己的观点去说服他人。刚刚那番话耗费了她太多力气,她现在不仅口干舌燥,而且连集中注意力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直到罗菲尔激动地晃着她说赢了赢了,她才重新把注意力拉回现实,长舒一口气。
程简萧下了台后忙不迭地翻包,却发现没带水,也没带钱。
她忍住想抽自己的冲动,拽起包,迈着沉重的步伐认命地想回宿舍,却突然被一个人叫住:“喂,接着。”
程简萧还没看清那人,一瓶矿泉水就抛了过来。她用空着的那只手干净利索地接住,先是拧开不客气地喝了小半瓶,然后极其自然地道谢:“谢了。”
陆沉舟本来是想逗逗她,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种落落大方的态度,他双手抱臂靠在墙上,有点讶异地挑了挑眉:“不客气。这次接得很顺利嘛。”
程简萧拧瓶盖的手顿了顿,没搭话,她知道他说的是上一次他们在天台的偶遇。
倒是陆沉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闲聊着,好像相识已久的老友叙旧似的:“辩论得不错,准备了多久?”
程简萧拧好瓶盖,声音平淡得毫无起伏:“十分钟,我是被拉过来充数的。”
“巧了,我也是被拉过来充数的。”
“你是学医的?”想到刚刚他辩论时举到的例子和镇定自信的姿态,程简萧下意识地问。
“不是,我是经济系的。”他低下头凑近了程简萧一些,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那双波光流转的漆黑眼眸在轮廓凌厉漂亮的五官中格外出彩:“至于刚刚那些嘛……临时背的资料而已。”
他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凛冽而神秘,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是陆沉舟最喜欢的一款香水——。
前味是柠檬及佛手柑;中味是地中海橄榄树叶和洋茴香;后味则是烟草、稀有木材、熏草豆、檀木、缬草。
它的简介是,神秘,侵略性,诱惑。
她有一瞬间恍惚地觉得,这才是陆沉舟本该有的样子,台上懒散又冷淡的样子和台下吊儿郎当的态度都是伪装,而真正的他,应该是极危险,富有侵略性的。
就像,森林中狩猎的狼。
她的思绪极快地回溯,回到十一月十号下午一点四十分。
那时她刚刚看完手表,正使劲地眯起眼睛抬头看着天台上摇摇欲坠的孱弱身影——是个穿病号服的女孩。
黯淡的阳光穿透阴霾的天空洒下来,淡漠的色彩里没有丝毫暖意。
又是要自杀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破旧小县城里唯一算得上正规的医院,每天都在上演着荒诞的闹剧,成为了市民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所有经过的人都停住了脚步,等着看那个瘦弱的女孩会做出怎样的举动。人群聚集得越来越多,而女孩只是一言不发地垂首沉默,面容隐匿在长发中。
长久的沉默让空气中弥漫起焦灼不安的气息,没有人报警,围观群众的目光都从最初的好奇、探究,化作了锐利的冷嘲。
人们渐渐失去了耐心,人群中发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甚至有人令人反感地嬉笑着:“我说姑娘,你跳不跳啊?”
要迟到了,得跑两步才能赶得上方教授的犯罪学。
程简萧这么想着在人群中加快了步伐穿梭着,病号服女孩的身影却牢牢地印在她的视网膜上。
她看起来求死的念头并不强烈,应该不会真的跳下来吧?
程简萧赶着向前走了两步,又顿住。伸手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抱歉了方教授。
她后退几步,迅速地锁定了一个可行的通道后扒开了人群往里面挤。
但愿他们不要再多嘴,刺激那个女生跳下去。
阴暗逼仄的楼道里,程简萧一边尽力地放轻自己的脚步,一边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看着那个摇晃得愈发厉害的身影,小心地迈出第一步。
粗重的呼吸声和鞋底摩擦沙粒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眼看女孩就要失去平衡,她一惊之下差点喊出声,又硬生生地将话咽进肚子里。如果在这时候发出声音,就算她不想跳都可能以为惊吓而跌落。
这时,女孩身躯摇摇晃晃地回过头,神情恍惚,一张惨白的面孔上唯有眼眶透着湿漉漉的红。
程简萧的动作定格在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
女孩盯着这个不速之客,脸上闪过一丝迷茫的神情,似乎充满了不解。但不等程简萧上前,她就警觉地大喊出声:“你离我远点,别过来!”
她脸上的迷茫被警惕取代,整个人浑身上下颤抖得厉害,看起来精神状况很糟糕。
程简萧心底骤然一凉,她看起来只要受一点刺激就有可能情绪失控,而崩溃的后果就是——她会掉下去。
从八楼摔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你别冲动……”程简萧动了动嘴唇,干涩的喉咙艰难地发出声音。她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却仍然是一片空白。
这时楼下的群众已经注意到了天台上多出来的程简萧,起哄得更加带劲。女孩扭过脸去看着楼下看热闹的人群,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就快要失去平衡。
然后她张开双臂——
来不及了!
程简萧想也不想地冲上前,想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回平台,女孩却像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