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审案,怎会有妇人旁听?
落银心下疑惑,转头循声望去。
就见一年约四旬的妇人身着素服,被丫鬟搀扶着从内堂走了出来,身形有些颤巍巍的,脸色亦满都是愤懑。
“娘……”陈甫言见状赶忙迎了上去,同那丫鬟一左一右将妇人扶了过来,坐至陈衡身侧的位置上。
“不是让您在内堂歇着吗?”陈甫言声音里有些埋怨。
原来不是旁听,而是原告。落银心下了然,便收回了目光来。
“甫志生前待人谦逊有礼,鲜少与外界之人来往,怎会得罪什么人,你切莫信口开河,妄图以此为自己开脱!”陈妇人愤愤地说道,对眼前这模样清秀却不失娇俏的小姑娘充满了敌意。
若不是他们,自己的儿子根本不会死!
“陈夫人稍安勿躁。”方又青提醒了一句,口气古板的很。
陈衡拍了拍自家夫人的手背。
陈夫人这才将余下的话吞咽下去,但一双眼睛却时刻不离落银,锐利的就跟刀子一般。
谢茗蕴纵然对落银的言辞再如何不屑,也终究是要按照程序来办事的,只是竖起了一对浓密非常的眉来,沉声问道:“你说你们是被人嫁祸,可有证据?”
为了公正,他自然不能不给落银辩驳的机会。
“哼,一派胡言,何来的证据。”陈甫言轻嗤了一声,站在父母亲的身后,一双鹰目满含着冷笑。
落银不为所动,只看向谢茗蕴,又道:“若想证明这一切究竟是不是民女的杜撰,其实一验便知。”
“验?”谢茗蕴眼睛微微一眯,问道:“如何来验?”
“为陈大公子验尸。”落银波澜不惊的吐出这句话来,却是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为陈甫志验尸?
这是存的什么心理?
“事发当日,仵作已经前去陈府验罢,确认陈公子乃是中毒而亡。”谢茗蕴冷冷的提醒道。
“不。”落银微微扬起了下颌,嘴角牵起一丝笃定的笑来,“民女认为陈大公子并非死于毒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算大,然而落在在场众人的耳中,却如同是巨山轰然倒塌,石破天惊。
这小姑娘也当真是信口开河上了瘾罢?
竟然是一句话来的比一句话越发荒谬了!
开始是为自己推脱,而后又说陈公子是死于仇家之手,现在更是将陈甫志的死因都给彻底推翻!
“岂会!”谢茗蕴尚且来不及问话,陈甫言却忍不住出声反驳,“我大哥就是被毒死的!”
见他如此失态,落银眼睛微微一动。
这二公子此般反应究竟是与陈甫志兄弟情深,再加上性子暴躁,还是另有他因?
谢茗蕴看了情绪激动的陈家人一眼,才又对落银说道,“没错,仵作当日已经验罢,这证文本官昨晚已经看过,绝不会有错。”
“可民女认为万事皆有疏漏,官府也不例外。故还请大人请仵作当场验尸,若陈公子当真是中毒而死,民女甘愿认罪伏法,绝无二话——”落银声音诚惶诚恳。
“……”听审的一干人等顿时间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姑娘放出如此大话来,究竟是年轻气盛,还是另有依仗?
一直在一旁看着落银与众人周旋的月娘被落银这句话吓得够呛。
“银儿……!”她紧张的扯了落银的衣角,神色惊慌失措。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句话来,回头可是不会再有反悔的机会!
这孩子,今日说话做事怎地如此不顾大局了,莫不是被吓昏了头脑不成?
落银转过了头来,一双眸子幽黑却清亮,如同被春水洗过的琉璃石一般,眼底隐隐含着的清明,让月娘清晰的察觉到——现在的落银十分的清醒。
于是,万般话也只得压在心底。
叶流风却没有任何反应,始终保持着缄默,大有一切都让落银做主的架势。
他相信他这个侄女的能力,所以当时衙门的人冲到铺子里要拿人,他才会将事情一力揽下,不为其它,就是为了给落银争取时间。
谢茗蕴听罢落银这句话,并没有立即应下。
方又青却道,“大人,我们大理寺讲求的向来是以证以理服人,既然有人心存疑窦,理应给她个明白。”
方又青向来的板正无私,可谢茗蕴考虑的不单单是这宗案子,他考虑的还有陈家。
陈衡正皱眉沉思着,陈夫人却被惊的大失其色,定声拒绝道,“不可!”
罢了又重重的重申道:“万万不可!”
让她的儿子死后都不得安宁,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被验尸,她绝对不能同意!
生前她就未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子,死后的这一点尊严,她无论如何也要替儿子保留住才行。
与现代人不同,古人十分看重这些身后之事,认为这么做会使得亡灵无法安息,特别是富贵人家,更是重视非常。
陈甫言亦是斩钉截铁的道:“我也不同意此事!”
说罢,恶狠狠地看向落银,质问道:“此前官府已经验过,确定是中毒无疑!你现在却还要执意重新验尸,扰死者清净,究竟是何居心?”
方又青不禁皱眉,他同意验尸,考虑的乃是公平公开和公正,却不曾顾及陈家人的想法。
可是陈家本是原告,若是不同意的话,也没有强行验尸的道理。
况且,官府仵作的验文已经落了章,按照办案程序来说,只须以此验文为准来判定陈甫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