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星台醒过来的时候,水寒已将他扶到了榻上,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爷,您醒了?”
百里星台嗯了一声,淡然地道:“不要说出去,去将地上收拾一下。”
水寒已经无语了,他家爷遇到再大的事儿,从来就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都吐血了,怕是气伤心了,可还这么扛得住!
行,你总是能耐!
水寒默默地收拾去了。
百里星台浑身寒凉地躺在榻上,仿佛置身于冰雪未消的溪水之中,可是依旧一动不动,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那天从刑莲湖口中得知崔羽煜生前被韩德勤亵玩过,他如遭雷劈。
他立刻暗中找了一个清俊的相公,悄然送进了成国公府,可没想到昌国公府也已经开始动手,两下里撞到了一处,他便与昌国公府联手,打算折磨死韩德勤。
没想到二皇子的人竟会冒出来暗杀,韩德勤是哪儿得罪了二皇子,或者有什么值得二皇子出手灭口的?!
太后信上所说的一切,除了这一点,几乎无懈可击。
理智告诉他那都是事实。
然而他的内心之中,与其说是不相信,倒不如说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看错了柳德音。
他为她找借口:小师妹聪慧过人不假,可她柔弱多情、孝顺善良、对自己忠贞不渝,她知道崔羽煜与他情同手足,甚至称之为恩人也不为过,她怎么会是害死崔羽煜的帮凶?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必须查清楚。
“水寒,收拾完了你来一下。”
水寒将污水倒了,重又进来:“爷有事请说。”
百里星台如此这般地仔细吩咐了他。
完了又问道:“德音呢?”
水寒想了想答道:“回爷的话,听说是奶奶今儿晕船,夏花将如筠叫去侍疾了,这不柳姨娘听说之后,也赶了过去。”
百里星台眉心一皱,李小仟又打算出什么幺蛾子?
晕船?
前两日才上船不晕,偏偏今儿个才晕,如此拙劣的借口也亏她好意思说出来!
“你留意着点,奶奶如今闯祸的本事更甚往日,不要让她坏了我的事。”
自从去年冬天起,李小仟就再不拿正眼瞧他,能离他多远便离他多远,并且无下限地给他塞女人,也再没有针对过任何一个姨娘,她巴不得姨娘们天天缠着他呢!
他都不需要担心妻妾不和。
可他却不能不防着李小仟乱来,随便送女人到他床上,到时候弄出个庶长子来,李小仟便有理由揪着闹和离了。
如此缠人的点子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所以在他还没有站上足够的高处之前,可不能让她的诡计得逞。
百里星台揉了揉胀疼的脑袋。
除了有一次忍不住追到书房骂他,李小仟就再也没有贵步临贱地。
竟变得如此彻底,义无反顾。
她如今一心想要决裂,与他水火不容。
刑莲湖是个聪明人,只怕多半已经看出了什么。
也罢,终究是他利用了她,徜若以后她能安安分分地和离,之后再嫁与刑莲湖也是不错的选择。
眼前浮起李小仟那一旦耍起酷来,便惊心动魄光芒万丈的小脸与身姿,心道难怪皇后与太子要纵容她了!
再又想起那晚,她可怜兮兮地坐在榻上说梦的事儿,那样子真的让他都忍不住在明知那只是她偶尔骗骗人的情况下,还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的头!
真的是可逞强可柔弱
这妖孽!
百里星台心一紧,不由得叹了口气,疲惫地闭上双眼。
水寒瞧着百里星台半天无语,要说奶奶那么作是为了什么?!您不该问问自己的良心痛不痛吗?!
好吧好吧,他都习惯了!
习惯就好!!
如今奶奶的作派,可不像打算跟您过一辈子的样子。
您可真得想好了!
“爷,小的有一事想不明白。”水寒欲言又止。
虽然作为优秀的长随,水寒很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可是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不平、压不下熊熊的八卦之火。
“有什么事?”百里星台的语气仿佛在让他不要多嘴。
水寒硬着头皮问道:“爷,您为何不与奶奶和离?让她离开不好吗?”
百里星台睁开眼睛,古怪地望向水寒:“你觉得我现在能让她走吗?”
水寒抿了抿嘴,据理力争:“爷,常言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奶奶她如此折腾,只怕心里头也很是辛苦。您这样将她对您所有的情意全磨没了,不怕她离开之后报复您?毕竟奶奶可不是一般的千金大小姐,她的后台没人惹得起啊。”
水寒只差没说他将李小仟利用彻底之后再抛弃了。
百里星台思忖半晌,凉薄地一笑:“那就不让她离开好了。”
水寒听懂了,只觉得头皮上的毛发都悚起来了。
百里星台看了眼水寒那一副见着鬼的样子,淡淡地道:“怎么?你觉得我太过无情?”
水寒咽了记口水:“爷何苦又说这话?”
真是前世的冤家啊!
水寒为李小仟默哀,落到爷的手里,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照奶奶的性子,在这后宅翻身也断无可能的。
奶奶您前世是造了什么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