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屠苏便跟着圆子进来了,先上前请了百里星台与刑莲湖的安,然后就乖乖等着问话,并未退到一旁,想来圆子与她已经通过气了。
刑莲湖遂问她昨晚都看到什么了,屠苏只低头想了想道:“回大人的话,奴婢昨儿半夜里听得柳姨娘那头有人争执,侍玲姐姐和侍卫们的声音有点闹,吵得咱们那屋里头两个姐姐都睡不好,奴婢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了,便过去瞅了两眼。
“奴婢挨近了,站着听了一会子,瞧着也没有什么事便回房去了。”
百里星台不觉深深地看了屠苏两眼,只道:“柳姨娘昨儿夜里吃坏东西,直吐了好几回,这船上又没有大夫,你怎的说没事?”
屠苏不过十岁,一张略带婴儿肥的脸,细细的柳叶眉,双眸俏皮地望这望那,乌黑的双丫髻两边簪着赤金点翠镶宝石的花钿,华而不繁,身上穿着浅葱绿罗衫,柳黄蝴蝶穿花比甲,可见其得宠。
她听了百里星台暗含质问的话,却镇定自若道:“回爷的话,昨儿晚上依奴婢看来,侍玲姐姐虽说催得急,可柳姨娘定然没什么大事。”
刑莲湖见这丫头笃定的样子,不由得淡淡地一笑:“却是为何?”
屠苏道:“倘若柳姨娘真的病急,侍玲姐姐断然不会只在那儿急三火四地跳脚了,怕是早就打发圆子设法去寻爷通告,哪还会拦着圆子?”
圆子遂忙解释道:“侍玲姐姐恐小的不认得路,反倒耽搁了事情。”
谁知屠苏听了之后,只轻轻地哼了声道:“所以说柳姨娘必定是无大碍的!这码头上也有值夜的扬州卫的军士,圆子不认得那知府衙门,难道他们也不认得了?
“圆子只消寻他们带个路即可,大不了夜了麻烦人家,给个三五吊赏钱也就有了,我就不信还没人乐意跑这一趟巧宗儿。
“且侍玲姐姐的行事也奇怪,按理说,柳姨娘病急,这事只消让爷知道,接下来还怕没有大夫么?可侍玲姐姐并不是,她一边儿让侍卫『摸』黑去扬州城里头请大夫,一边儿再又另寻侍卫去给爷报信,有空到两头使力。
“何况圆子不认得的路,这些侍卫们又怎会认得?
“偏侍卫们有惦记着公务在身的,也有嫌她矫情的,都不肯去,两下才起了口角,又一时掰扯不清。这哪里真像是要请医问『药』的样子?!真是病急了哪还等得及?”
她这番话说得既有章法,又处处在理,听着就是个会做事的丫头。
百里星台紧跟着问道:“为何我知道了便就有大夫了?难不成我身边还拴着个大夫不成?”
屠苏理所当然地道:“奴婢琢磨着,以爷素日里对柳姨娘的眷顾,得知柳姨娘急病,岂会不设法寻大夫?您又住在知府衙门附近,定是那扬州府的要紧位置,寻个大夫岂非比陌生到两眼一抹黑的侍卫更便利?”
“你只是在外头看热闹,却未进屋瞧柳姨娘到底怎样了,就敢断言柳姨娘无大碍?可若是侍玲因急生『乱』,慌了神才没了章程呢?”百里星台施施然地道。
屠苏忽闪了两下大眼睛:“爷,若真是慌了,那就更不能只管嘴上扯皮了。别说拦着圆子,只怕侍玲自己都能跑下船找爷救命去了!
“再说了,我是没有见着柳姨娘的状况,可如姨娘定是见着了的,如姨娘进柳姨娘屋子去过了才又走出来,也与侍玲一道与侍卫争执不休,若是真是有碍,哪还会只顾着耍『性』子使意气呢?”
百里星台也不觉有些好笑,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屠苏,问道:“这黑灯瞎火地,若是你也敢一个人跑下船,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城里头『乱』闯『乱』撞么?”
屠苏却几乎不假思索地道:“做奴婢的,自然是以主子的『性』命为重,害怕岂能顶用?”可转眼便觉得不对劲,当下立刻住了嘴,只暗暗幽怨地瞥了百里星台一眼。
到底不过是个小丫鬟,纵然心里有数,却不敢怼回去。
百里星台倒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然而话问到这份上,也足够圆子去应对侍玲了,因此他便也就打发屠苏回去了。
而刑莲湖遂只冠冕堂皇地答应回去惩戒那阻拦的侍卫一番,便从百里星台的房间出来,径直回到郡主仪卫的议事处,将顾佶传了来。
“此事确实颇有些蹊跷。”顾佶回到船上后,对昨晚之事也有耳闻,听得刑莲湖叫留意,便道,“按理那柳姨娘的丫鬟该直接去寻抚台大人的护卫才是,偏要攀扯着郡主的侍卫不放,郡主的侍卫不肯去,闹了一阵她才嚷嚷着要寻抚台大人的护卫,是几个意思?”
刑莲湖冷笑,怕是那柳德音又有哪里不爽快,又开始作妖了。
“只是昨儿夜里与她们闹开的那几个侍卫,都好生留意着,该查的不要觉得麻烦,我觉得此事有些怪异。”
那些侍卫都吃饱了撑的,大半夜地跟一个小妾的丫鬟扯上那么多话?!
他们哪来的那么多废话?!那是需要扯皮的么?
装死就是了!
顾佶点头认同:“下官省得,下官立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