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天下午,整个状元府从上到下都收到了消息,听说少奶奶上午走了两步路,不过是去看了眼夏花,回房就晕了过去。
秋叶与致远居的管事嬷嬷王嬷嬷一合计,请医问药自是必须的。随后王嬷嬷便红着眼眶抹着眼泪,带着个小丫头往太太范氏的乐慈居去了。
王嬷嬷回禀了范夫人,争取免了李小仟往后几日的晨昏定省。
范夫人高髻华服,高高坐在主位上,早已认定李小仟小题大做,因此嘴上答应着,可心头不免火起,赏了立在地下的王嬷嬷两记结结实实的白眼。
谁想这还没完,王嬷嬷又转眼朝百里采瑶看了过去。
大姑娘百里采瑶年芳十五,相貌温婉动人,也读书识字,自十二岁起跟着范夫人学习管家,眼下正在议亲。
百里采瑶一收到王嬷嬷意味深长的目光,心头“咯噔”一记,暗道不妙。果然,王嬷嬷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王嬷嬷真诚地对着百里采瑶道:“大姑娘,老奴还要向大姑娘求一个恩典。如今咱们奶奶身子骨这么弱,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徜或哪一天夫人问起来,老奴实在没脸交代,这一年来奶奶一直想着春生那丫头的药膳,可大姑娘你看……”
一听到“夫人”两个字,范夫人顿觉膝盖和小腿筋一软,她自然不至于误会王嬷嬷嘴里的“夫人”指的是她,王嬷嬷口中的夫人那是镇北侯夫人景氏。
她如今还不想与景氏对上。
然而她此时若不说些什么,就显得百里家理亏,她不乐意了,于是范夫人幽幽地道:“上吊这种事,咱们府上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而作为当事人的百里采瑶正坐在范氏身旁,心虚得眼珠子一阵乱转。
今日一早,致远居就派小丫头来说,有两个二等丫鬟要去书房侍候她兄长,百里采瑶知道那两丫鬟,都是她姐妹俩的人,其中一个语儿还是她奶娘的闺女,语儿去侍候她兄长可是好事一桩,她能拦着吗?不能!
可那小丫头又说了,这么一来,少奶奶那边就缺人了,少奶奶想春生的手艺了,已经连着几个月饭都吃不香,人也廋了一圈,若一直下去这可怎么好。因此秋叶姐姐派她过来,看看大姑娘这边眼下忙不忙,好歹让春生回去一趟,哪怕给少奶奶做几道点心,只要少奶奶喜欢吃就好了。
话里话外,就是要将春生要回去。
她自然不可能答应,自打享用过春生做的饭菜点心之后,府上厨娘做的那就不能再叫菜肴了。
然而如何推辞呢?一个字,拖!借口事儿忙,要待一会儿问问春生本人的意见再说。
把小丫头打发了。
此时王嬷嬷旧话重提,百里采瑶左看右看,最后还是寻着理由搪塞道:“咱们府上可从来没短过你家奶奶一口吃的,我给她的哪样不是最好的?再说到这人事的事儿,这眼瞧着就快腊八了,再往后接着便是过年的大节,还有元宵,府里各处都缺人手,大厨房上下更是每日里脚不沾地,王嬷嬷想来没有管过,大约并不知晓这里头的艰难……我只恨不能大厨房里婆子媳妇都生出三头六臂来。嬷嬷挑这个时候要寻春生回去……”
一副顾全大局、左右为难的样子。
王嬷嬷暗暗呸了一声,对百里采瑶那一副端着的样子很是看不上,心道这百里府上虽然出了个状元郎,可惜小门小户的,纵然是嫡出的姑娘也上不了台面。
嘴里“嗐”地叹了一声,王嬷嬷公道地说道:“大姑娘辛苦了,这府里的事儿,照理是该由咱们奶奶替太太分忧解劳,可惜咱们奶奶身子娇弱,一直没能帮上什么忙,倒是累得大姑娘前前后后跑里跑外了。所以老奴也寻思着,只要春生回了奶奶身边,奶奶大好了,自然也就能帮着太太掌管家计,大姑娘自然也就不用这么操劳了……”
此话一出,范夫人和百里采瑶姐妹的脸都僵住了。
谁要你们奶奶管事了?谁给她管事的权利了?!
范夫人立时拿出一家之主的风范来,沉着脸道:“王嬷嬷,这府里由谁来管家还轮不到你来操心吧。”
王嬷嬷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不语。
范夫人见状,垂下眼帘便自己回过味来了,当下暗恼,她一着急竟没有注意王嬷嬷挖了坑给她们,方才那样一应,岂不是承认她自己把持着管家权不放心给媳妇么。
当下又只得自己圆回来,目光阴冷地扫了王嬷嬷一下,又别开脸昂了昂头道:“那春生你就先带回致远居吧,就让你奶奶安心养好身子,咱们家还等着她开枝散叶呢。”
说着也不等王嬷嬷应答,便又转向百里采瑶,软言软语地安抚道:“好孩子,我不知道竟是一直以来委屈了你了,你那么难为何都不告诉我一声,怎么还去找你嫂嫂借人,我晓得你是一心为了这个家,只是你辛苦了这么多竟也没人真心说你好,为娘心里真是过意不去。以后大厨房上若需要添人,你就看着办吧。”
看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范夫人母女,王嬷嬷恶心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