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后,姬宣远便召见了礼部通政事刘玉民和御史台的几位谏官。
“皇上,宗政家族一直都是边关五大家族之一,势力更是盘踞错节,在山西一带也算是独揽大权。微臣倒是想要问一问,这山西的地方官员都是皇上亲自任命的还是这宗政家族一族说了算的?”刘玉民咬字铿锵有力,“皇上虽然看重宗政将军,但是向来功臣都是成功易,守功难!”
姬宣远按下手边的奏章,轻轻出口,“是,你说得不错。朕看了你们这几日呈上来的奏章,共列举了宗政家族罪行如此种种共三十二条。正如你所说,朕看重宗政一家,但着实有些令朕伤心了!”
刘玉民继续道,“皇上,恕臣直言,听闻皇上有意给宗政大人赐婚,微臣以为不甚妥当。这一来,宗政家族在边关毕竟是个大族,而如今宫中皇后又是出自于宗政家族,朝野内外联合,于朝堂不利。二来,宗政将军治水有功,但是功并不抵过,皇上是否宠眷太过优渥,叫功臣之家忘了身份,更是欺凌旁人,闹得流言非非。”
姬宣远并不动声色,瞥了一眼侧后方的屏风,那后面站着的是安随,“朕知道你所说的是什么事情。朕也心里有数,宗政家的事情,和宗政策羽的事情到底也不可混为一谈。至于你们送上来的奏章,朕会仔细再斟酌。若是定下来了,朕自会告诉你们的,都先退下吧!”
“是!”
许名昌端了茶,放好便退出去了,太监不得干政,自然也是不能在皇上处理政务之时近身伺候,如此也是防着当年的十常侍之乱的先例。
姬宣远待了许久,见安随没有动静,心中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日安随听见宗政策羽失踪的消息,气急攻心便吐了血的模样,那血开在纸上,也是开在他的心里。这么想着,连语气都急促了计分,“阿随?你怎么了?”
那屏风之后,这才有了点动静,安随从屏风后轻轻走出来,久久看着姬宣远的眼睛。
“皇上,你这是故意要叫微臣听见的吗?”良久,安随垂下眼睛,轻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皇上难道就不怕我把皇上所说的话都告诉阿策吗?”
“你是朕身边的司仪,这些事情都是杀头的罪,一旦朕的这些话被漏了出去,头一个便是追究的就是你。阿随,你不敢的!”姬宣远说这话的时候,真正像是一个帝王,就像他一直应该成为的样子一样,成为这个天下的掌控者。
“那么皇上这是要试探微臣吗?”安随轻轻出声。
“如果,朕要试探你,有比这好上千百倍的方法,朕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是朕没有用。”姬宣远伸手指向门外,“朕要试探的,是朕的身边到底有多少皇后她们的人,或者说是宗政家的人!”
“皇上为何突然要这样怀疑?”
“朕不得不怀疑了!”姬宣远指着那一大叠的奏章,“你可知朕的这些时日里,朕不论在宫里做了什么,总有些事情很快就被后宫的一些妃嫔知道。朕前脚才让许名昌去取些蜜饯来,后脚皇后便派人送来。皇后可真是有心了啊!”姬宣远冷笑起来。
“皇后若真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也多半是为了皇上,何况皇后和皇上本是一体……”
安随的话还未说完,却被姬宣远打断,他指着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阿随,你信不信,这外头的好消息就要传来了。”
许名昌在门后通报,“皇上,这人已经带到了,皇上可要即刻见吗?”
“带进来!”
两个小太监即刻便带了一个双手被捆住的侍卫进来,那身影安随也并不陌生,正是如今皇上身边的侍卫长高恒。
高恒跪在殿中,姬宣远冷眼看着他,却不发一声,安随看向高恒,他和宗政策羽一向有联络,这是她从前就一直知道的,宗政策羽在外的时候,她和宗政策羽通信从来都是通过高恒。
小太监禀报道,“皇上,奴才按着您的吩咐,一直等着,高恒大人正跟一只鸟传鸟语,被奴才给捉到了。”那小太监又捧出了一只黑色的八哥,翅膀上也是血迹斑斑,想来也已经伤翅膀,至此不会再飞了。
姬宣远只是看了一眼,“丢到雀鸟司去,着人好好研究研究,朕倒是想要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往宫外传话的。”
“那高大人……”
姬宣远愣愣吐出两个字,“杖毙!”
安随正要跪下求情,姬宣远却眼神一扫,“阿随,你和高恒之间的事情,朕很清楚!”
如此便断了高恒的后路,高恒听了这样的处置,却也不求情,只是朝着皇上磕了一个头,便由着几个太监带了出去。
安随知道,那拖出去了便是再没有了活路。别看杖毙听起来只是个简单的刑罚,可是一个人若真是要活活杖毙了,那也是板子从脖颈开始打下去,非得先叫人脊椎全断瘫痪了之后,再加上内伤外伤一并发作才会活活让人痛死。从前就有不少的太监,是因为内脏被打破了,内脏出血才死的,想起来便是无比残忍。为了不叫人咬舌自尽,还得在嘴中塞一枚木丸,喊也喊不出,只能活活被折磨至死。
安随久久不能从眼前的震惊中走出来,她在姬宣远身边任职也有不少的时日了,却是第一次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帝王之怒。也叫她生了战兢之意。
“许名昌,你吩咐下去,朕今日去皇后宫中。”
许名昌连忙着人去准备,姬宣远慢慢踏出勤政殿的门,临到门前,终究抵不过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