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沁坐在铜镜的前面,由着梳头嬷嬷一边为她梳头,一边为她念着祝词,“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四梳永结连理,
五梳和顺翁娌,六梳福临家地,
七梳吉逢祸避,八梳一本万利,
九梳乐膳百味,十梳百无禁忌。阁巴产传哦次”
刘沁却在镜子里看见安随的面容,连忙要起身,安随却轻轻按住了她,“姐姐的头发生得真好。”
那梳头嬷嬷正要给安随行礼,一把就被安随扶住了,“姑姑今日是来梳头的,咱们就不闹这些虚礼了,一切以刘大人为重。”
梳头姑姑听了这话,便是越发喜欢眼前的安大人了,早就听闻安司仪为人亲和,没什么架子。又是在皇上身边的人,自己虽然在宫中年久也不必得罪这样的新贵。
刘沁反倒是轻声吩咐道,“姑姑,我和安大人还有些体己话要讲,能否给我们点时间?”
那嬷嬷也是精明人,立刻就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刘沁这才起身,笑道,“随儿这个时候就来了,可真早啊。”
安随也笑起来,“不敢晚啊!”
安随这才打量起刘沁来,刘沁一身正红色的喜服,上面绣满了刘沁最喜欢的桃花,连话的妆容也是昔日明月公主自创的桃夭妆,更显得她明艳动人,一颦一笑最能牵动人心,尤其是她面上的幸福模样,终于嫁给了自己心仪的男子,有情人终成眷属,大抵是世上所有女子心中夙愿。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也不知道陈大人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能娶得姐姐这样的妙人儿,姐姐这一身打扮真是漂亮极了。只可惜啊,姐姐嫁给陈大人了之后,你我便不能常在宫中相见了。”说到这里,安随到底还是觉得十分的惋惜。
赤乌元年一同进来的女官那么多,尹琴走了,慧娥死了,冯姐姐也去了,乔荞和任琦琬到底是生分了。虽然乔荞和任琦琬让人告知自己宗政策羽和言氏联姻的圣旨,并没有害到自己的性命,安随也没有必要去计较这些事情,但所谓的情分也大抵真的走到尽头了。
安随不伤心却还是忍不住多多少少也有几分寒心。
刘沁却挽住安随的手,“好啦,别伤心了,我已经和皇后娘娘、贤妃娘娘求过情了,皇后娘娘已经答应了,虽然往后我是嫁人了,但好歹官职还在,一个月里可以到宫里来伺候几天。贤妃娘娘也说让还让我管教新来宫女和女官们的规矩。”
“这倒是意外之喜。”
刘沁语气当下便凝重了起来,“说到底,我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留在宫里,乔荞和任琦琬虽然你不大觉得她们有害人之心,但到底不是一路上的人了。”
安随拉住刘沁的手,“我亦很庆幸认识了姐姐,也庆幸姐姐待我一如往昔。”
刘沁到底不比言氏的身份尊贵,安随做册迎宫使也只能送她到宫门口,安随轻轻将刘沁的手放入陈思渲的手中,“陈大人,本官便把姐姐好好地交在大人的手里了,希望大人好好待她,珍重她,敬重她,爱护她。”
安随说完这话,分明感觉到陈思渲浑身一震,她微微抬眼,却是四目相对,陈思渲眼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仿佛是认错了人一般,喃喃道,“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喜庆的乐声很响,安随并没有听清楚陈思渲说了什么,问道,“陈大人说什么?”
陈思渲这才回过神来,一瞬便收回了所有的情绪,揽着刘沁,郑重其事地答道,“我会好好爱护沁儿,将她视若珍宝。”
只是你,原来从来的都不是我心中的幻影,你真真实实地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只是我一再错过了你,却不想你竟然近在咫尺。
安随站在高处目送接亲的队伍离开,那一条清一色的红色从宫门处浩浩荡荡地离开,就好像是岁月一般,从来都是匆匆不回头。这世间不如意的事情那样多,可终究上天还是有一份垂怜之心的,叫那些有情人也有能终成眷属的。
公孙洛在身后给安随加了一件披风,“大人这是羡慕他们吗?”
安随反问道,“难道你不羡慕他们吗?”
公孙洛垂下了眼帘,良久才道,“是,下官也羡慕他们。”
安随却忽然笑了,回手将公孙洛的鬓发挽到耳后,“羡慕又有什么用呢?与其羡慕,倒是不如自己去好好争取。”
公孙洛微微偏过头去,语气故意放得很轻松,笑着说,“可是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呀!我又能怎么办?何况一早就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安随却不再答话。
世间彼此相悦的男女那么多,便是上天想要牵线也终究是忙到顾不上了,何况谁又能保证他们的相悦是真正能支撑他们走完这一生的情感。
可她希望,陈思渲和刘沁之间的情感是这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自己所求不到的,若是能看着别人得到,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