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随跟在姬宣迦的身后,他骤然转身,周身的气息竟然比冬日里的寒风还要冷,他眼睛里的厌恶就像是刀,一道道插入安随的心中,却反复不得停止。
“对不起。”
“对不起,尚若是吗?你倒是将本王骗得团团转。”
“我并非是有意的。”安随看着姬宣迦,“我不敢承认,每次我想要开口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我父亲来,如果那时候没有我父亲,也没有我,也许今天的你不会是这样的,母亲也不会是这样的。我原本以为母亲死了,可是她就在后宫里。我不敢说出我就是安随,我害怕你知道我就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那个害你不得不与母亲分离十年的那个姐姐。我很想告诉你们,可是我不能开口,我不想要失去你,也不想要失去母亲。每次我去见她的时候,明明我朝思暮想要找到的母亲就在眼前,可是我只能开口喊一声‘姑姑’,她对我越是关心,我越是害怕。”
“你住口!如果不是安郁文,母妃也不会从贵妃之位沦落到今天,在晨曦宫里被关了十年,我也不会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变成今天这样需要卑躬屈膝讨好宫里的人才能活下来的唐王。那个位置,而本来应该是我的。”姬宣迦双目赤红,仿佛是要吃人一般,全身都在颤抖,“我永远都不会承认你。从今天开始,离开本王远远的,也不要去晨曦宫了,本宫和母妃都不会再见你!”
唐王几乎是狂奔着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才在一座假山前停下来,他疯狂地捶着那假山,直到鲜血淋淋,他放声怒吼。那么多年的自抑,那么多年的痛苦,他好不容易愿意相信一个人。
他捏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到肉中,带出一道道血来,他却不觉得疼痛。
安随扶着宫墙慢慢往前走,一只手捂住胸口,她突然喉间一阵甜腥,吐出一口血来,她终于有些忍不住疼痛,跪倒在雪地里,寒风灌入她的身体里,激起一阵阵刺骨的疼痛来,她已经不能思考,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冻住了一般,连手指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喉咙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扼住了,连呼吸一下都会觉得煎熬。
她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就在意识昏迷的前一刻,她看见了一个人,张了张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姬宣远脸色沉得好像随时要爆发一般,张太医战战兢兢地探着安随的脉象,许久才道,“皇上,安大人的脉象已经平和下来了。安大人五脏六腑都已经受损,身体也十分不好,若是情绪起伏过大,受了刺激,或是遇上寒气,都恐怕会性命不保。”
“怎么会如此,平日里看着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安大人的脉象很是奇特,怕是有什么药吊着,微臣是不会弄错的,安大人的内里其实已经坏了,能活到如今也是个奇迹了。若是心气平静,倒是还好,但若是受了刺激,内脏再受损,恐怕就命不久矣了。”
“可有办法?”
“微臣无能,此病恐怕无解。只能悉心调养着,也许还好些。”
“行了,下去吧!”
许名昌送太医出去,李司仪正想上前,姬宣远却道,“你们都下去吧,不必伺候了。”
李司仪心下了然,带着宫人们都离开了偏殿。
姬宣远看着脸色惨白的安随,他向来知道她的身世,因此无意中也对她多疼惜一些,她来勤政殿,便让唐王离开京城,免得出事。但最终还是发生了,他从来不知道,她的身体居然已经差到这样的地步了。她在他的面前永远都是面色平和,从来都未曾想过为何她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够如此冷静和淡然。
如今,他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