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纳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安随,他已经出使了那么多的国,也只有眼前这一个女子,既然拆穿了他的身份,又拆穿了他的演技,果然有点意思。
斛纳笑道,“那我便另外问你一句,‘狼王跟前,只有勇士,没有母狼’,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此言乃是龟梓前国鞑靼国的俗语,语出鞑靼第一任大汗如律之口,言记载在《明兰史诗》之中,不过龟梓国众人似乎对此言有所误解,大汗如律所言全文乃是‘常言所欲可,惟狼王跟前,只有勇士,没有母狼。而狼王之后,母狼竟起。’而《明兰史诗》在龟梓国已然绝亡。”
“你如何知道……”
《明兰史诗》绝亡这等细末之事都能被知晓,又何况大梓国内重大的朝务之事呢?
“我大楚不仅知道你龟梓国国内没有《明兰史诗》,还知道许多你不想要我大楚知道的事情。”
斛纳一愣,随即笑道,“是吗?”
斛纳伸手一挥,身后的一位使者便拿出龟梓国国君纳拉西和的国书开始宣读。使者的声调有些怪异,大殿之中,谁听着都觉得可笑却没有一个人笑出来。
龟梓国居然狮子大开口,要求每年大楚向龟梓岁贡年轻女子五千名,金银各五百万两,绸缎三百万匹,并铁器、铜器、瓷匠、船匠诸般工人五千余名。
姬宣远听完,却不出声,殿中诸人亦不敢出声,待使者念完,姬宣远反倒是面带些悠闲的笑意,环顾殿中诸臣,轻声开口问道,“诸位爱卿听完了?不知道有何高见?”
此话一出,科考的各位士子们纷纷起身道,“皇上,万万不可。我大楚岂能像龟梓国称臣,实在屈辱。”
“屈辱?”斛纳大笑起来,“我国君秉承长天的恩慈,不想多制造杀戮,以这些岁贡换取你们中原的太平,实在是很划算,不是吗?你们大楚又有几个将军能来跟我龟梓打上一仗?我龟梓兵强马壮,你大楚历年来也不过是节节败退。”
此话一出,殿中一片寂静,连一向嚣张狂狷的尹庆丞也不再说话。科考殿试题目,如今的使者狂狷,原是有这样的用意。
大臣们敢怒而不敢言,自从大楚立国开始,边关大战,却没有多少捷报,他们亦明白。今年的这场大捷,晋地一军虽然大胜,却也难有接济之力,明年、后年,可还有这样的大捷吗?
安胥坐在殿中,狠狠看向斛纳,正想起来说话,姬宣远却轻轻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沉稳之下的压迫却叫人心生恐惧。
“斛纳,你隐姓埋名来我大楚,就不怕朕一句话,便可以叫你在这大殿上消失?”
姬宣远不过一个眼神,斛纳身后的几个使者突然一声惨叫,倒在了斛纳的面前,那国书已然在安随的手中。
手指轻轻一动,那国书便在火盆中顷刻化为灰烬。
斛纳很快就收回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异,一脸的轻蔑。
姬宣远道,“斛纳王子不必惊慌,朕可不打算把你扣在这里,回去告诉你们龟梓的国君,你们龟梓所求,朕一概不允。”
一句话,龟梓的地位便落了下风。
“我龟梓大军一到,你们中原便就要换主了,今日之仇,我斛纳记住了。”
“好生记得吧!你们龟梓可发兵,朕亦会效法先朝,将你们赶回到漠北之地去!”姬宣远笑得风轻云淡,随后又不温不火地嫁了一句,“不过,在你们发兵之前,你还是好好祈祷你们的长生天可以让你的父亲在‘弥蒙会盟’之中能够拿到国君之位吧!朕可是知道,你的叔父明和如今可是不知道从何处得了一支大军,而你父亲可是在朕的手下折了不少的人马!”
“你……”
姬宣远淡淡一笑,便结束了这一次外事廷议,他轻轻起身,望也不望阶下惊慌失措的斛纳,起身回宫。
火光映着他的面容,更显得他双目深邃,风姿若神。
斛纳仍是不肯放弃,伸手拔出一把匕首,往阶上冲去,却不知为何利芒一闪,他被一掌挡开了匕首,他分明看到匕首上有血迹,抬眼看去,却是一个少女捂着手臂,姬宣远手中拿了一把剑掷过来。
下一刻,斛纳便被侍卫们的剑架住了身躯。殿上突生如此变故,即便是见过大世面的大臣们也都被吓了一跳。
姬宣远站在阶上,眉头深皱,谁都看得出来,皇帝的怒气已经快到极限了。
“她到底是谁?”
斛纳深知他方才使出来的招数,向来没有人能够接下,还能够反击他一掌。
“你,还不配问她的名字。押下去!”
尹庆丞看着离去的安随,拉住一个太监问道,“那女官到底是何人?”
被拉住的太监道,“那可是我朝第一个女状元,还是三元及第呢!论身家,那可是开国功臣晋侯之女安氏,讳随,如今是皇上身边的执书女官。”
尹庆丞微微皱眉,安随,他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