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程让醒来时,发现枕边已经空荡荡的了。
李越有早起练剑的习惯,程让是知道的。但作为新郎,新婚第二天依旧记得练剑,寻常情况下,新娘子心里定会酸溜溜的。好在程让并非寻常女儿,她非但不酸,更觉得与李越相比,自己实在堕落,以后还是得勤于律己,不可放纵。
这般反思了一番,她这才下床,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昨晚“练武”练得有点猛,但好在她的身体底子好,这才经得住那般折腾。
她走到桌边,想要倒水喝。发现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壶酒,两个酒盏。
她正愣神呢,就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李越神采奕奕地走进来,见她醒了,忙拉着她在桌前坐下,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酒:“让让,我们昨天忘做的事情,今天都要补上。”
程让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笑得明媚又灿烂。
二人先手臂相交各饮半杯,然后交换一齐饮干。这才完成了寻常洞房应当完成的合卺礼。
喝完交杯酒,敲门声响起,进来的却是小红和琼玉二人。
程让昨日出门得仓促,自然没有带上二人,今天看到她们,不可谓不欣喜。
二人先是给程让道了喜,又好说歹说把李越请了出去,见程让一脸好奇,这才告诉程让,说要好好地给她收拾一番,然后才能去拜堂。
程让又是一愣:“还有拜堂?”
她从不在乎这些虚无的东西,因此昨日说嫁就嫁了。却不想,李越今日竟然还安排了拜堂。
琼玉一边将一面大铜镜摆在桌案上,一边解释道:“唔……小姐您是不知道,昨日您带着那十车嫁妆来北川王府时,老爷嘴里说着不在意,但其实失落得很。哪有女儿出嫁做父亲的不参加大婚的呀。还有夫人和老夫人,知道消息后,在府里都哭成了泪人儿,说咱们虽然没必要大办婚宴,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不然怕人说闲话……”
程让挺起胸膛:“说闲话又怎样,反正这京城的人啊,说我的闲话都说了十来年了,也不差这一两天。”
小红却说:“话虽是这么说的,小姐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老爷夫人,还有老夫人,到底还是希望来参加小姐大婚的。好在王爷考虑周全,今儿一大早啊,亲自送了二十车的彩礼送到丞相府,又盛情邀请老爷夫人还有老夫人前来北川王府参加婚礼,老爷夫人和老夫人这才高兴起来。”
李越起得这么早,竟是准备这些去了么?程让心头一甜。
小红她们说的这些,程让都明白。但她从来都认为,她成亲,只与她一人有关。
而且,她思虑颇多,如今朝堂之上,李越失势,李乾得势,向来清正廉明的程恩忽然嫁女,颇有站队意味。程让想着,只要爹爹不出席她的婚礼,就代表了他依旧公正,不结党营私的立场……这样才能不让老皇帝怀疑。
只是,她自己是可以不在乎婚礼这些虚的东西,但爹爹娘亲和祖母在乎啊……那为了她们,补办一个仪式,也是有必要的。
而且,补办的仪式,父亲倒是可以出席的,被人知道了也不算什么大事,昨天不来,算是避君臣之嫌,今天来,却是在补父女之情。
好在李越细腻体贴,什么都给她打点好了,不让她陷入难堪的境地。
想到这里,程让心里暖暖的,她任由小红琼玉给她打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熟悉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女人才有的柔和,她恍惚了一下。
有他的岁月,莽撞如她,在不经意间一点点变得温柔。
重新穿上大红喜服,程让在小红的搀扶下,走向北川王府的大堂。
李越早已经换上了喜服等着她。
“放心,我是偷偷接岳父岳母和祖母过来的。不会有人发现的。”他贴到她耳畔说道,程让没想到他如此细致,抬眼看他,只觉得委屈他了,明明也是他的婚礼,却要这般藏着掖着的。
“我不在乎这些,只要你嫁的人是我,我便此生足够。”他明白她的心思,笑着说。
“我也是。”程让不再矫情,与他目光相交,心灵相通。
李越伸出手来,牵过她,走入门中。
大堂里,只有程让的父母和祖母。连程梦和程露都没有来。
老太太和柳氏看到穿着大红嫁衣的程让后,眼泪立即就下来了。
程恩的眼眶也微微地发红。
他最心疼的让儿,他当做男孩养大的让儿啊,本以为会没人要的让儿啊……终于嫁人了。
嫁的还是个一等一的顶天立地好男儿。
“祖母,爹爹,娘亲,孩儿不孝。这般直接成婚,让你们为难了。”
程让一看到他们,鼻头也发酸了,她以前不懂为什么女子嫁人会忍不住哭泣,在一刻,她比谁的感受都要更深刻。
从今以后,她就要离开程府,住进北川王府了。这其中情愫,是不舍,是留恋,更是对父母养育之恩的万分感怀。
柳氏忙握住程让的手:“让儿不用多说,为娘也是女人,为娘都明白的。”
程恩声音有些沙哑:“北川王陷入如今境地,你不离不弃,且第一时间嫁入北川王府,已尽显程家忠义风范。不愧是我程家的好女儿!”
“而且为父明白,你昨日成婚,没让我们出席,是为了我程家大局着想。你何必自责?只要你嫁得好,为父就心安了,其他的,都是虚的。”
程让吸了下鼻子,扬起笑意,用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