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道行尚浅, 逃出青冥派之前去雪香峰姬翎的炼丹炉里偷了几粒丹药,好不容易才修成人形;它自幼被困在地牢, 重见天日后一路往西逃, 路过昭明寺一时贪食咬死了孔雀,撞破金钟又送了一条命,未死也元气大伤。
它耷拉着耳朵,认命地蜷身裹住楚芜的颈项, 充当他的围脖保暖如今又落到仇人手里, 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了。
并非它不想逃,而是被楚芜用一条涂血的细链子锁住了脖子,不知施了什么法术,它的爪子一刨就疼得龇牙咧嘴。
山琅所述的恶鬼藏匿之处着实偏僻,狐狸一路提心吊胆地随他们跋山涉水,深入荒山野岭,终于来到山沟里一座小村落。
它趴在楚芜肩上,站得高看得远。
天色垂暮,河对岸的村落燃起一片红彤彤的火光照亮蓬屋陋巷, 灰烟弥漫,哭声与呼喊沸反盈天。
这村子穷得连座桥也修不了, 幸而河水浅缓,水里垫几块石头连成一条路也能勉强过人。
“着火了”楚芜观望不前。
“我们等天亮再过去。”山琅事不关己地找了块平坦的干地, 又随手拾捡了些枯枝败叶做柴, 升起一簇火。
楚芜不解:“为何要等天亮不是要捉鬼吗夜里阴气重, 正是鬼魂现身之时。”
山琅摇晃着玉葫芦里所剩无几的酒液,道:“三天一个轮回。”
对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楚芜接着问:“什么轮回”
“三天后你就知道了,在我说动手前,你绝不能轻举妄动。”
“故弄玄虚。”
楚芜去砍了棵枯树,把枝干抱回来丢到火堆旁,然后就地躺下,他枕着狐狸白白软软的身子,很是舒心,颇有闲情逸致地拿出自己用细竹削的简陋短笛把玩,放到嘴边吹奏了片刻,就被人嫌弃了。
山琅捂着耳朵摇头:“你是我活了四百年,见过的唯一一个能把笛子吹得这么难听的人。”
“那是你见识少。”楚芜说完,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睁大眼,“四百年”
“嗯。”山琅失落地把空酒葫芦放到一边,眸光勾人的闪烁,“你不信呀”
“我信。”楚芜放下笛子。
他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可脑子里太乱,梳理不出更多头绪,便继续道:“所以寺庙里的秃驴才骂你妖孽对呀,明明是个没有心的死人,却能说能笑能走路,还活了四百年”
“他们不是因为这个才把我赶出来的。”山琅打断他,添了几根柴火,拍拍手上的灰,“至于原因,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一提到恶鬼和四百年,楚芜想到余生,他摸出那枝绿叶鲜亮依旧的槐枝,有一股扔进火里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只怕最后找不到这恶鬼的故乡,自己还得遭殃。
为什么总是我遭殃
楚芜:“你说你活了几百年,那你有没有听过一种鸟叫赤尾雪鸾”
“没有,但是”山琅望着火堆入了迷,眼睛一眨不眨,“赤尾雪鸾这个名字,听起来是一种很美的鸟。”
鸟,他在十六岁以前,只见过这一种生灵,他曾以为这世上只有他和鸟。
他在一口枯井里长大,除却长满苔藓的青砖就只有头顶的一小块天空,以及偶尔途经的飞鸟。
它们有时会停驻在井边,探着头俯视井底的他,他试过无数次往上爬,可手脚被粗粝的砖面磨得血肉模糊,也够不到哪怕一片羽毛。
楚芜挪过来一点,新奇地问:“你是被谁复活的”
山琅:“我母亲,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你知道起死回生之术不过是借空壳之躯引魂还生,我的肉身不会衰败,所谓长大和老去也是指心智上。”
楚芜手一僵,槐枝落到地上,他想起来了
“引魂是原巫教秘传的起死回生之术,我死前两年,见过他们最后一位圣女”
“那时她与一外族男子相恋并珠胎暗结,求助于我庇护她产子”
“杳无音讯的一年后她突然又回来找我,带着一副少年人模样的义躯”
“可他听不懂也不会说话,只会如婴孩般啼哭,我又在死这个孩子连同原巫教圣物一起交给她的丈夫。”
楚芜脚踩过地上的槐枝,他一起身,狐狸便从他肩头跃下,战战兢兢地坐到一旁舔毛,他走到对方面前,严肃地问:“你母亲,是不是原巫教最后一位圣女”
滟峰,弥纶台。
云栖岚把那支珊瑚红的发簪交给摇光,“你见过这个吗”
摇光举着簪子靠近烛光,细细端详后还给他,“没见过,怎么了”
云栖岚自己也觉荒谬,失笑道:“自从捡到这个东西,我就开始做很奇怪的梦,不像好兆头。”
摇光安慰道:“梦而已,别想太多了。”
铮铮重新梳洗,换了身新衣裳,她跪在椅子上,伸手挺腰去捉扑火的飞蛾,飞蛾一躲她就斜着身子去勾,结果一不小心失衡从上面跌落下来,红衣黑发铺散一地。
她生气地锤了一下地板,伶俐地爬起来,一边跳,一边在殿内四处奔跑。
摇光在掌心涂了一层薄薄的软膏,手掌贴着他手臂为他抚平创伤愈合后留下的疤痕,低声道:“你这徒弟下手真狠”
见他并不想提及此事,她又说道:“我怀疑她是被人下了禁咒才变得痴傻,而且你猜我替她擦身时,发现了什么”
云栖岚:“什么”
摇光把一块白绢塞进他手里,他展开一看,竟是一幅黑鸢图腾,长狭的尾羽,薄喙尖锐,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