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兵武,但凡开刃,便是凶器。
越是有名的兵刃,所沾染的杀戮越多,在江湖里沉沉浮浮,几经人手,没有固定的主人,不分善恶黑白,只要出手,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沈家立足江州长达百年以上,割鹿刀的主人也换了好几个,只因这短短百年间,沈家就历经了数次大起大落。
轮到沈玉楼这一代,年迈的老庄主已不问世事,即便沈家后人闹得再凶,只要不丢了传承,老一代的人都不会出面干涉。
江湖上的规矩大都如此,一个十年,成就一代武林神话。
这是秦欢第二次执掌割鹿刀,执刀手中,感觉和当初在英雄山庄时一模一样,刀身传递过来的彻骨寒意,令秦欢全身如坠冰窖,就连镇压在十二经脉中的寒毒,都呈现出一丝复苏的征兆。
第一次秦欢接手割鹿刀的时间并不长,两次拿刀的心境截然不同,此次秦欢因愤怒怨恨和悲痛而执刀,上一次,只不过是想把刀夺走,好帮助到凝香。
此时握刀的秦欢,却只有一个念头。
大开杀戒
他持刀站在雪地上,脸色冰冷木然,身旁是躺在血泊里的黑裙女子。
“你想做什么,为她报仇么”
白裙女子站在沈家大门下,清冷的目光不掺杂丝毫情感波动,她望着秦欢,娇柔的声音泛着一股天然的冷意。
秦欢不答,不知为何,心中厌恶极了对方那种漠视一切的态度。
无欲无念,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平淡极了,平淡得冰冷无情。
秦欢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人,他甚至觉得,那站在不远处的白裙女子,大概不是人,大概是一只“女鬼”。
此刻,她是什么对秦欢而言都不重要了。
割鹿刀在颤动,好似秦欢拿不稳它一样,刀身一阵阵地颤动。
秦欢咧嘴露出一抹兴奋的笑意,苍白的脸也微微泛红,他感觉到割鹿刀正在涌出源源不绝的寒气,窜入他四肢百骸。
染血的手,滑落的血丝渗入了割鹿刀。
青灿灿的刀身如同海绵一样,贪婪地吸食着秦欢的血液。
身体遭受的痛苦在消散,或者,血液冰冷,他感受不到了。
天地变得死一样安静,目光里,对面的女子还在低声喃喃,但秦欢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飞雪如瀑,寒风席卷长街。
整个天地间,秦欢只感受到了一把刀,一把冰冷的刀,冷得令他的灵魂都在兴奋。
秦欢仿佛看见自己站在了汪洋血海中,捧着鲜红的血液,在肆意地大笑,笑容邪异,面色狰狞。
雪地上,执刀的秦欢麻木的表情出现一丝很淡的挣扎之色。
镜子里的秦欢,面前斜刺一把割鹿刀,双手捧着鲜红的血液,血液从他指缝间滑落,滴答滴答落在湖泊,溅起水泡。
“别犹豫了,挥刀啊,挥刀,你就能得偿所愿,你就能复仇”
笑容邪异的秦欢,望着外面的他,轻声呼唤。
“你不敢么,不敢所以才喊我出来,对不对,一定是这样,是的”
他趴在镜子上,表情夸张,嘴角泛着诡异的笑容。
“不要反抗,相信我,你只需要休息一小会儿,你很累了,不是吗”
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不断出现在血海中的各个角落,最后,他站在了一颗烈火熊熊燃烧的心脏上面。
嘭嘭的心跳声,传入镜子外面,就像雷鸣一般,震动秦欢的灵魂。
“你办不到的,就让我来,你把我藏起来也没用,何必自欺欺人呢,你本就如此,像以前一样不是很好么,你仔细想想,我们合作不是很愉快么”
“天九”
天九
天九
这两个字不断放大,回荡在秦欢的心灵深处,久久不绝。
沈家庄外面,白裙女子望着陷入呆木的秦欢,目光转动,突地感觉眼前的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变得有些古怪。
“错了,是他想杀你”
表情木然的秦欢抬起头,神色渐渐变得兴奋,勾嘴一笑,笑容阴森邪异。
他执刀挥动横在面前,冷厉的目光扫视一眼割鹿刀,左手并指往刀身连点七下,青艳如玉的刀身,扩散开一朵朵水雾般的涟漪。
“可惜了一把好刀”
秦欢面带失望自语一句,挥动左手点向上半身各处穴位。
他正要迈步往前,忽地皱了皱眉,侧身看向躺在雪地上的凝香,撇了撇嘴,拄刀蹲下来,左手五指摊开,内力灌注食指,其余几根手指全都收拢。
“记住了,这才是一阳心法的真正用途。”
他一指点在凝香腹部,灌注指尖的内力掀动凝香腹部衣袍。
这一指使出,秦欢拄刀跪地的身影颤了颤,苍白的脸更添一分煞白。
秦欢收手起身,单手提着刀,一步一步走向沈家大门。
躺在地上凝香,原本死灰色脸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微弱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均匀有力,放在地上的手,几根手指颤了颤。
“你不是他,你究竟是谁”
白裙女子望着信步走来的秦欢,冷冷叱道。
秦欢瞥了眼倚在门口的白衣女子,目光微动,淡淡一笑:“十年不见,小女孩儿变成大丫头了,恭喜你”
白衣女子拽紧木门,死死盯着秦欢。
“回去转告你师傅,我回来了”
秦欢收回目光,声音一冷,迈步与之错身而过,手中割鹿刀翻涌着一层透明的寒雾。
待得秦欢持刀走进大门,白衣女子脸上的凝重之色才松懈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