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那女子着了一身扑素的布衫,身上绘着几朵淡淡蓝色诡子花,脖子上还挂着一个拇指般大小的青色玉葫芦,她赤着脚站立在莲花池中,淤泥沾染了她的小腿肚,偶尔也有一些泥水渐到她素衣上的花朵,然而,她却并没有因此显得脏乱,反而被衬出了一份白哲,果真是如莲出泥却不染浊,反更显之清雅……叫人看一眼,便想到了清澈的溪水,这女子的一双小腿定是经常泡在水里的,否则,怎可比之白藕?
盛夏的季节,池中的莲花正开到极盛,那女子手中紧紧地抱着一大捧红莲花,每一朵都开到了极致,艳到荼蘼,她笑的连酒窝都溢了出来,“公子!”她又唤了一声,一手捧莲,一手冲着岸着的年轻公子招手,眼眸之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欢喜,若不是她的双足陷在泥土之中,恐怕,她早已经跳了起来。
然而……缓缓的,她的笑容便淡了,最后,所有的欢喜的都已经隐去,她垂下眼眸,眼中尽是一片失落,哪里还能看得出来之前的半点欢喜,没多久,她的素衣上竟染上了不少淡淡的绿,这样的绿色必是因为她手上用力,使得那莲花的根汁都溢了出来,可见她心中的波动。
“公子……”她又唤了一声,然而,这一次,却只有她自己一人可以听得见。
苦笑了一声,女子按了按额头,垂眼看着手上的红莲花,伸出指尖。一瓣又一瓣地将莲花瓣撕下,红色的汁液抹在了手心,那样的红……无边刺目。
不由间想起了那一日……
她仰头望天,不知是不是在制止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
从遇到林阮思的那一天起,她就不是怀着单纯目的而来的……是的,此刻在这荒无人际的山林野外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鱼倾歌。
对于沐煜,完全只是一个偶然。不……应该是墨宜,这世间已经不再有沐煜了,如今存在于世上的,只有那个俊逸而忧伤的白发男子墨宜。
那一日无意之间闯进红鸾阁,她本只想找到林阮思,她有太多的理由要混入华褚皇宫。而林阮思则是她等了好几年的契机,鱼倾歌怎么也不可能与她失散,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会知道她为此花了多少精力,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次的闯入。差一点要了……那个男子的性命。
在此之前,鱼倾歌从来没有想到。这世间居然有人会让她在第一眼之间便感觉到了心疼,初次见到那个男子的时候,他一身白衣沾染了血迹,一头银白色的头发也沾染了点点红梅,他平静躺在床上,宛若熟睡,然而。那个与他同样白发的女子却告诉她,因为她的闯入。已然将他害死,当时……她的泪止不住的便下来了,如今回想起来……当真是觉得良心不安么?
不,鱼倾歌不清楚……连她自己都说不出那究竟是为何,或许……一眼间,便是一念起,一生错。
所以,当那个白发女子第二次把他的记忆消除后,她居然隐隐感觉到了窃喜,所以,当……阿宁的记忆也失去之后,她竟会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所以,她才会跪在碧娘面前,请求碧娘给她一个机会去照顾他,弥补她差点犯下的杀孽。
然而……这些日子的相处下,她对他,早已不是弥补。
然后……
一切的一切都开始不受她控制,她不由自主的开始撒谎。
鱼倾歌给他和自己编造了一个世界,不知不觉里,他们的故事便成了这样——她告诉他,他的名字叫做墨宜,而她则叫鱼倾歌,他们从小便在一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日子过的平淡而快活,直到家乡闹饥荒,并且发大水,她和他的爹娘都在那场灾难中死了,她父亲临终前,把自己交托给了他,而她已是他的未婚妻,就在他们即将成亲的头一个月,他却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他的头发白了,而且……什么都记不得了,至于阿宁……则是他们半路上捡到的孩子。
鱼倾歌望着怀中的莲花,又垂眸看了看脖子上的青色玉葫芦……这里面装着的是那个男子的红莲之血,只有这东西才能让她安然地靠近他,否则……接近他身边所有的生物,都将枯死……
鱼倾歌知道……那是因为他心里悲伤,额上的黑莲使终不曾消逝,否则,当他的黑莲转为红莲之时,一切……又将重获生机。
不知何时,眼角的泪水滴落到了她手中的莲花上,莲瓣不湿,又顺着花蒂落入了池中,鱼倾歌蓦然惊觉,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落满面。
深吸了一口气,鱼倾歌仰面迎风,让风将泪水吹干,哪怕眼底没有笑意,可是,她还是尽力的微笑着……
岸上那个白衣白发的男子,他站立着,方圆周围所有一切都是枯黄没有生机的,仿佛世界已经将他隔绝到一个只有他自己的天地,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山是绿的,水是清的……那个男子眼中尽是渴望地瞧着远处的绿,似乎想要溶进去一般,然而,他才刚一迈步,就在快要走出枯黄的那一瞬间,前方的绿又在瞬间失去了生机,他一直走,一直走,于是……枯黄色越来越多,他回头一望,瞧着一路的死物,额际的墨莲又多染上了几分墨色。
那个白衣公子呆呆地看着已经枯黄了的植物,杏目里是怎么也藏匿不住的失落……蓦然间,他蹲下身子,伸手抚摸着脚底的枯黄,额间的墨莲衬着他清冷的脸,而他……已再不愿前行,终是于心难忍。
他本是那样一个温润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