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转瞬便是七年时光。
这日晚间王熙凤带着巧姐来向贾母请安,还未进门,便听见贾母和宝玉的笑声,于是也堆了笑走进去。
入得内室才见贾敏坐在贾母身旁,下首第一个座位便是黛玉。如今她已是十岁少女,生的花树堆雪一般,虽依旧是从前的闲静如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的形容,但眉目间却没有那蹙眉愁态,反而别有一种受尽宠爱的女孩子独有的骄矜清澈。
而宝玉则是在贾母身边,眉目间全是兴奋,大约在说着笑话,十二岁的少年亦是从前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转盼多情,语言常笑的模样。只少了些胭脂水粉气,双眼亮的如两丸乌水银一般。
“姑妈驾到,我竟通不知道,该打该打。”凤姐儿早已收了新嫁娘的腼腆,如今挥洒起来,也叫贾母笑骂一句凤辣子,口舌伶俐从不让人。只是她在外待人接物却俱是细致宽容,在内又贤惠知礼,使得贾母邢夫人乃至贾琏愈加爱重她,尤以邢夫人为甚——当然是在她落了两次王夫人的面子,与王夫人日渐疏远后。
贾敏也素来知道这个侄媳妇的为人,指了她道:“很不必如此,听说巧姐儿发痘了,昨儿才好,这样的大事,你很该在自己屋里便是,又来立规矩。”又向贾母笑道:“凤丫头是个难得的爽利人,为人又孝顺周到,日后我能得这样一个儿媳妇孝顺也罢了。”
林睿年已十六,天家早发话了,婚事由他来定,故而林如海夫妇倒落个清闲。况且他们心内大约也有数,无非是那几家孩子,端看皇后娘娘召见过后喜欢哪一个了。
贾母眉开眼笑,握了爱女的手:“从前你在我跟前儿,才玉儿这么大的模样,跟我撒娇,如今你的儿子都要娶亲了,我看你,却还觉得是个孩子。”贾敏抿嘴笑:“这是母亲疼我,母亲重孙子重孙女都有了,只等着抱重外孙吧。”一番话说的贾母愈发喜欢。
凤姐儿便凑趣道:“老祖宗今日极欢喜,有什么好事,也赏孙媳妇知道知道。”
贾母便笑道:“你这猴儿,正经有事吩咐你做去呢。你林妹妹可在咱家住长了。我只舍不得她住远了,要她跟着我住,就在碧纱橱内。便把宝玉移出去,就在后头小暖阁内住了吧。”
王熙凤忙答应下来。
她大约也能猜到此事。当今天子践祚近八年,可称得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于是皇帝便动了南巡的心思,自去岁起,礼部便拟了行程,约八个月左右时间,自京城至江南,再经山东,祭过孔圣人再回京。
后宫中皇后及皇长子,皇三子自然要跟随,其余妃嫔不为外人所知。而朝中,皇上则点了六七家得圣意的人家儿随驾,其中林家自然是第一个。
林如海贾敏夫妇不必说,林睿已在皇上跟前挂了名,正经御前龙禁卫,同时又读着书,已中了举,只等着后年会试,自然也要随驾。而黛玉素来体弱,便是这些年将养下来,也不耐寒暑,更何况舟车劳顿在外,故而贾敏便将她送来贾府。
只她一人身边便带着四个宫里赐归家的嬷嬷并四个宫女,林家家生字儿又是四个丫头,兼之这些年来,她常来贾府小住,贾母疼爱她,将自己身边唤作鹦哥的丫头也给了黛玉,故而她身边贴身服侍拿林家二两银子的大丫鬟便八个——鹦哥改名紫鹃拿的还是贾母房里的份例。贾母看了只说大家姑娘,一脚出,八脚迈才是正理,便也给迎春探春惜春身边各添了两个年纪大些的人服侍。
因贾敏归京后七年常来往母家,黛玉更不必说,常来小住,故而如今贾敏一走近一年,贾母自然惦念,借口乏了要众人都散了,只留着贾敏要说体己话。
宝玉便笑着请黛玉去看他的新房子,又说:“从外头叫人花了大工夫找到了妹妹前儿说的孤本,好机缘巧合,我只不敢乱翻,留着给妹妹。”黛玉抿嘴轻笑:“宝哥哥从来说的天花乱坠的,什么好的,只怕我不稀罕。”虽如此说着,但还是起身,两人一同去了。
若说贾母如今,第一喜欢便是看她两个玉儿和睦。
见贾敏也含笑看着二人背影,便道:“从前我提起的事情,你想的可如何。不是我夸宝玉,他读书怎么聪明伶俐姑爷自然也知道,只说这性情,从小儿见面起便只对着玉儿体贴不尽,据说睿儿还曾吃过醋,嫌宝玉总抢他妹妹?”
贾敏婉然含笑,年已四十的人了,依旧是美得清露莲花一般:“母亲,睿儿的婚事陛下做主,玉儿的婚事只怕皇后娘娘做主了,您也知道,娘娘自家没有女孩儿,将玉儿看得跟自己闺女也不差什么。那出嫁便封县主,可是两年前就定下了。”
贾母眉目温和,道:“我自然知道,姑爷如今地位,说句大逆不道的,玉儿便是再做皇后也使得,可玉儿心性娇惯,嫁的贵不如嫁的贴心知意,她已是板上钉钉的县主,横竖再贵能贵过皇家吗?”
“母亲说的是,故而年节下我也跟皇后娘娘提过宝玉了。”贾敏促狭一笑,被贾母拍了一把:“你这孩子,消遣起你老娘来了!既然你心里也许了,我便同你二哥哥说去——他满心也这样想着,只怕配不上,如今他做着四品典仪也是姑爷的安排,他是读书读迂腐得了,倒有些不敢提这门亲事。”说着眉飞色舞,连白发似乎都欢喜的发光。
贾敏低垂了眉眼,摁住母亲的手:“娘亲别这样早高兴,皇后娘娘心里有两点不满,故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