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末牌,夜稍有些深了,然则三爷却并未去休息,依旧在书房里与陈、李两大谋士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看似休闲,可实际上么,视线却是时不时地瞄向门口的屏风处,眼神里的期待之色着实是浓得可以,而能令三爷如此等待的人,自然只有一个,那便是弘晴。
三爷确实是有些心急了,没旁的,弘晴这都已是去了两个多时辰了,也没见回转,在摸不清老十三底细之前,议事也实是没甚可议的,只能是瞎扯一气,偏生三爷这会儿心里头牵挂太重,又哪有甚闲扯的心思可言,也就只是口不应心地哼哈着罢了,正自烦躁无已间,突然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起,旋即便见一身青衣的弘晴已是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三爷循声望将过去的眼神立马便是一亮,好在养气功夫还算到家,倒也不曾急着发问,只是微微潮红的脸色却已是将三爷心中的渴望明明白白地表现了出来。
“孩儿叩见父王,见过夫子,见过李先生。”
三爷脸色的渴望神情是如此之明显,弘晴自是不可能看不到,心中难免滚过一阵好笑,但却并不敢带到脸上来,也只能是强憋着抢到了近前,恭谨万分地行礼问了安。
“嗯,晴儿回来了,坐下说罢。”
三爷虽是心急,却也不致于急到失礼之地步,也就只是虚抬了下手,和煦地赐了座。
“谢父王赐座。”
弘晴在三爷的面前从
来都是一副循规蹈矩的乖巧样儿,此时当然也不会例外,但见其恭谦地谢了一声之后,缓步走到了一片的几子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但却并未急着开口言事,而是身子微躬地摆出了副恭听训示之模样。
“你十三叔怎么说?”
三爷对弘晴这等恭谦之行止自是满意得很,不过么,倒也没甚嘉许的言语,仅仅只是点了点头,便即直奔了主题。
“好叫父王得知,十三叔已决意在明日上本,与十四叔一争高下,其之本章孩儿已是看过了,较之十四叔所上更为稳妥与可行。”
三爷既是问了,弘晴自不会有甚隐瞒,这便先给出了个纲领性的结论。
“哦?”
三爷关心的并不是老十三会不会上本,而是想知晓这本章的内涵究竟如何,没旁的,军权从来都是社稷的根基,真要是被老十三借着整军的机会控制住了军伍,对三爷来说,显然不是啥好事情,只是这话却是不好明着说出口来,三爷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以眼神示意弘晴接着往下细说了去。
“父王明鉴,十三叔的折子几近万言,不单涉及到武备更新,也不止是整军计划,更牵涉到兵部之机构变革,简而言之,便是以机构革新带动军伍重整,而武备更新则随前两者而动,具体来说,便是在兵部架构下,组建参谋本部、后勤本部、各军兵种司令部,并开设
各级军事学院,以实现军事教育之职业化,全面提高各级将领之指挥才能,并为新式军队提供基础军官,以达成军务革新之目的,若真能依此行了去,我大清军队之战力足可提高十倍不止,此乃社稷之福也,我大清基业定可江山永固无虞!”
折子本来就是弘晴所写,这会儿要说,自然是能全文背了出来,不过么,弘晴却是并未这么做了去,仅仅只是将折子的中心思想阐述了一番。
“唔……,军务如此革新,动静未免过大,倘若有尾大不掉之事怕是不妥罢?”
三爷压根儿就不懂新军之军务,纵使弘晴说得个分明,他也依旧是云里雾里地迷糊着,当然了,三爷其实并不关心军务革新能否成功,真正担心的只是老十三会否因此崛起,正因为此,三爷对弘晴的这么番回答自是难言满意,可又不好直接追问,也就只能是沉吟地点了点头,拐着弯子地问出了担心之所在。
“回父王的话,孩儿也在新军中呆过,对新军之事务并不算陌生,观十三叔此番之变革,恰恰能在既保军伍战力之同时,合理规避不轨之徒拥兵自重之可能,此无他,从兵部架构上来说,虽拥有整军治军之权,却无调兵之力,而全国分成的八大军区,由八总督分别领衔统御,各有新式军旅若干,以万人为单位,组建师级建制,各师主官以及总督皆为四年一任,以轮换
制确保各军区、师不会被野心之辈轻易操控,再有,军事学院制的存在,也最大限度地避免了依靠各级将领近亲繁衍之可能,与此同时,各主力军、师配置基本相同,纵使主官轮换,也可确保接任者能在最短时间里熟悉军伍,不致影响到军伍之战力,简而言之,便是除帝命之外,再无人可轻易调动军伍,当无尾大不掉之可能!”
军务革新的事儿繁琐得很,自然不可能几句话便说清楚,加之三爷与陈、李二人都不甚精通此道,弘晴也就只能是捡紧要的方面来说,纵使如此,也一样是长篇大论了的,不过么,最后倒是给了三爷一个明确的答案。
“十三弟还真是好气魄,如此巨大之变革,要想通过朝议一关,怕没那么容易罢,再者,涉及如此之巨,没个数年的经营,怕也难有实现之可能,真若是朝臣们群起诘难,真未见得能顺遂了去。”
三爷对弘晴还是极为信任的,尽管他自己一时间还无法弄清楚这等军务变革的内涵之所在,然则弘晴既是作出了保证,三爷自也就信了,不过么,却并不以为老十三的变革折子能轻易闯得过朝议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