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一年你过得甚是艰辛呐,张让,给钟大人赐座。”慕容泓道。
钟羡拱手道:“谢陛下赐座,但臣此番是来请罪的,不敢就坐。”
“请罪?你且说说看,你有何罪?”慕容泓屏退殿中奴才,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他道。
在进宫的路上钟羡早已想好了说辞,是故汇报起来格外清晰顺畅。他本是暗室不欺之人,所以兖州之行事无巨细不论对错,都向慕容泓一一作了说明,只隐瞒了他发现长安是女子这一件事。
当慕容泓听到长安在刘璋的宴席上扮作舞女献舞,一举刺杀刘璋父子三人时,眸中忍不住也露出些微惊色来。
若说之前听钟羡说长安为了隐瞒身份一直扮作他的侍女他不过有些不悦,而此刻他的内心才算是真正的五味陈杂,既嫉妒钟羡不仅看过了长安的女装,还看过了她跳舞,又震惊于长安的当机立断肆意妄为。
须知他虽清楚自己迟早要收拾刘璋,却也从未想过要派手下去刺杀他,一来自是为了兖州的大局着想,二来,就刘璋父子的武力值而言,此事并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更别说万一走漏点风声,又将会引起别的藩王何等戒备。
可是长安居然做到了,而且是在无诏的情况下去做了。相对于她杀了刘璋父子这一事实本身而言,她敢对刘璋父子动手这一事实才更让他感到惊讶。
且不论失败的可能性,是什么让她胆敢这般擅作主张?
在钟羡对他和盘托出之前,他一直以为刘璋父子是死在兖州的内部斗争中的,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对于落在赢烨手里之后的事情,钟羡的叙述概括性忽然高了起来,回程路上的事也是寥寥几句就带过了。
汇报过后,他又将自己此行中所犯下的错误单独挑拣出来,向慕容泓请罪。
待他话音落下,殿中一时陷入静默。
“她跳舞好看吗?”良久,慕容泓突然问出这么一个与当下气氛极不相称的问题来。
钟羡茫然抬头,反应过来慕容泓问的是什么问题后,脑中自然而然地闪过那妖媚斜挑的红唇,扭动的柔若无骨的腰肢,以及在那串殷红如血的珊瑚链子的映衬下,雪白精致的脚踝……
钟羡原以为自己并没有将这些本该非礼勿视的画面记在脑中,殊不知只不过旁人稍稍提及,那妖艳如怪诞中所记载的精怪一般的女子形象,居然会如镌刻在他脑中一般鲜明如昨。
因此虽然他及时地克制住了自己思维的发散,然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因为脑海中那旖旎的场景而微微一漾。
慕容泓又怎会错过他这眼神一漾中的心驰神往?
“当时,臣认出前来献舞的舞女居然是安公公假扮之后,心中甚是不安,故此,并未细赏歌舞。”钟羡按捺着心虚解释道。
慕容泓虽是心中不悦,却也并未在此事上做过多纠结,一句话到底,钟羡之所以能有这个眼福,也是拜他所赐,他若不派长安跟他去兖州,这辈子除了他自己外,谁能看长安女装,又有谁能看她跳舞?不过他的眼福也就到此为止了,以后再无可能。
“兖州之事变数太多,你初出茅庐经验全无,能全身而退已是不错了,朕不怪你。”慕容泓甚是大度道。
钟羡行礼谢恩,随后话锋一转,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何事?”
“在微臣与安公公从益州回兖州的途中,曾遭孟槐序派人追杀,当时混战中有人向微臣暗放冷箭,是安公公不顾己身替微臣挡下了那支箭,微臣才能留下这条命来回京复命。”
慕容泓听至此处拳头猛然一紧,眼神幽深起来。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微臣愿以恩人之礼奉养安公公终身,不知陛下能否成全微臣,放安公公出宫?”钟羡终于道出了此行的最终目的。
慕容泓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不语,殿中的气氛一时陷入凝冰般的冷滞中,而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一坐一站,正面对峙,谁也不愿退让半分的模样。
良久,慕容泓微微松开紧得发疼的拳头,缓缓道:“她护你,不过是在奉旨行事而已,你不承朕的情,反记她的恩,是否本末倒置了?”
钟羡:“……”这一句话便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堵住了。
慕容泓再加上一句:“钟羡,你在朕心中,可从来不是这般不知好歹的人。”
……
钟羡走出紫宸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甘露殿前那两株含苞欲放的海棠树。
他根本就没指望慕容泓真的能放长安出宫,之所以还会提那样一个自讨没趣的请求,不过是在试探慕容泓到底知不知道长安是女子这一事实罢了。
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他了解慕容泓并不比慕容泓了解他少多少,所以根据慕容泓方才的表现来看,他几乎可以断定,他是知道长安的身份的。
那么他如此看重长安,到底是因为长安是难得的可用之才,还是因为……他对长安其实也生了男女之情?
若是前者,他还能理解,若是后者……他一定要带长安离开皇宫。
一个男人若是在喜欢一个女人的情况下还舍得将她推入刀山火海枪林箭雨,那么不管他是何身份,不管他有何苦衷,他都不配拥有这个女人。
而此刻甘露殿中的慕容泓却陷入了对长安在为钟羡挡箭的瞬间,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