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出,女人手里的盆几乎要捏碎了。
程意意火上浇油握拳给她做了个加油的动作,面上的神情励志。
女人站在原地,表情活像吞了只绿头苍蝇。
程意意这才满意地转身上楼,脚步轻快,肩膀微耸,只差没笑出声来。
顾西泽拎着行李箱跟在她后头,身形遮住她的动作,眼中含笑,微微摇了摇头。
她这促狭的样子,真是一点没变。
……
沿着老式的楼梯往上爬,程意意在四楼停下来,拎着钥匙开门。研究所的宿舍楼年份已久,刷白的墙壁早已经开始泛黄,齐腰的绿漆也翘起皮来。程意意最满意的地方大概就是,这是单人宿舍,而且不用交住宿费。
整间宿舍有二三十平,巴掌大的卫生间,两三平米的阳台,足够她一个人住。室内一米来宽的小床靠在墙角摆放,整间宿舍最大的物件就是她的书柜和书桌。书柜里满当当塞着文件,桌上有盏小台灯,还放着电脑和打印机。
顾西泽进门,轻轻放下行李箱,站定,环视了室内一圈,觉得这环境实在让他心揪。
g市的夏天热得像大火炉,铺着凉席露天躺在外面也能睡出一身汗来,程意意冬天又最怕冷,一出室内就恨不得在身上裹一床被子,然而这里既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宿舍之间隔墙很薄,半点没有隔音效果,有什么响动相互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从前最娇气,不知道是怎样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的。
程意意已经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衣物,打算挂起来,却被顾西泽按住了手,“别收了,意意。”
他的眼睛幽黑,神情格外认真,“我给你换个地方住。”
宿舍楼外有刷漆贴砖的翻新痕迹,看起来还挺新,因此刚才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宿舍楼内会是这样简陋。
顾家在g市开发房地产多年,卖出去的房子成千上万,偏他爱的人挤在这样连最起码的舒适度都无法保证的地方。
程意意闻言,却扒开了他的手,“不要。”
“大家都住得,我也能住得。”程意意试图说服他,“这个地方离研究所近,我一个人住足够了。”
她留学时候住的地方环境比这差得多。那间公寓小得她转不开身,位置离学校也远极了。
伦敦四季常有雨,公寓的防潮却不怎么好,一到连绵的雨季,程意意就感觉床上的被褥、箱子里的衣服、甚至连身上都开始发霉,有时还得忍受老鼠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可伦敦的高房价世界闻名,加上电费水费燃气,每个月花在租房上的支出照样是一大笔,所以现在能分到研究所的免费宿舍,她的内心已经无比满足。
见顾西泽面上的坚持不变,程意意又劝道:“我都在这住了这么长时间,贸然叫我搬走我还不习惯呢。”
察觉他还是皱眉,程意意赶紧举起两根手指保证,“我努力提前拿到学位证,早点回帝都去,不在这里住很久,行了吧?”
“钥匙给我。”大概是看出程意意确实不愿意搬走,顾西泽终于松口。
程意意乖乖把备用钥匙奉上。
他接过钥匙放进外套口袋里,“明天我让人来给你装空调。”
好不容易劝服他,程意意哪还有不答应的,赶紧点了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走了一个来月,阳台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室内干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程意意没料到会去这样长的时间,连防尘布也没盖。
挂好衣服,换上干净的被褥床单,行李箱腾空,最底层精致的盒子便露出来了。
那是她和英宛逛街时候买的手表。
她一直没送出去。
顾西泽在帮她擦阳台,隔着窗户,偏头看去,一眼便能见到他专注的侧影。
程意意背着手,慢慢走近。
大少爷大概一辈子还没做过这样洒扫的活。他气质高贵而沉静,穿着笔挺整齐的定制西服,理应坐在午后光明敞亮的大厅,悠闲地享用别人送上的茶点,翻看报纸。
而此刻那双宛如艺术品完美修长的手,却拿着抹布在帮她擦这破旧的阳台。
他分明与这里格格不入,却因为她甘心俯身到尘埃里。
他察觉程意意站在身后,便扭头,轻声问道,“怎么了?饿了吗?”
已经是饭点,程意意收拾好东西大概是饿了。
“我不饿,西泽。”程意意轻轻摇头,看着他的左手腕,垂头低声道出一句。
“对不起。”
顾西泽的目光随着她的视线落到自己的手腕,放下抹布,柔声应她,“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的那块丢了,我怎么也找不回来…”
那手表并不算贵重,它最独一无二的地方,大概就是表盘背面刻着彼此名字的缩写,承载着彼此的记忆。
相伴永恒。
可程意意却把它弄丢了。
她突然觉得藏在背后新买的表怎么也拿不出来,尽管再相似,它的意义大抵不同了。
“这些都不重要,”顾西泽摇摇头,转身在洗手池把手冲干净,擦干水汽,摘下手腕上的表,放回西服外套的口袋里。
“对我来说,人更有意义。”
再转身,顾西泽朝她张开怀抱,他的眼神如同一汪深潭,包含着无垠的宇宙,此刻却是那样虔诚认真,仿佛全世界的光亮都聚集到这里来,下一刻就要将人吸引。
“来——”
那大概是天底下所有女人都拒绝不了的诱惑。
……
程意意的表到底没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