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烟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缘故,心中细想,到底张婶临死前和妙玉说了什么,会使得妙玉这样?
等进了屋,邢岫烟看清妙玉的脸色时,吓了一跳,“你如何就瘦成这样了?”
妙玉正盘坐在蒲团上,听到她的声音,睁开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我今日来园子里,刚好来见见你。你······”邢岫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妙玉还没有这样形容憔悴。
“如果你是来安慰我的,那么什么都不必说了。如果你是来问责我的,也什么都不必说。”妙玉看了她几眼,重新闭上眼睛,慢慢说道。
“你说话还是这样直接!唉,我既不是来安慰你的,也不是来问责你的,我又有什么资格问责你。只是,人活着,总不能什么事都凭着性子来。我知道你的性子,自然觉得你这样情有可原,可别人不了解你,则会觉得你不识时务。我知道你不屑于她们的了解,可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可是世上大多数人还是不知道的。你要出世,总得先入世才行。贾家如今看着花团锦族,日后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如今是没人会拿你怎样,可若真到了那一步,谁又能护的了你。我虽有心,到底人单力薄,况且远水救不得近火。你不如降低身段,不求他们能如何庇护你,只求不落井下石就行了。”邢岫烟没有劝人的经验,只能想什么说什么了。
妙玉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邢岫烟,“你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不得已能让父母放弃自己的孩子。她们临死之前,都劝我,让我不要记恨他们,说他们也有自己的无奈和不得已。可我为什么不能记恨,我宁愿当初和他们一起死了!”
寥寥几语,让邢岫烟吓出一身冷汗,好半天后才慢慢说道:“我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如今想来,那时的情况肯定是千钧一发,危险的很。可是在那样危险的时候,他们都能为你安排好出路,给你留下忠仆和足够你这辈子无虞的银两,我想他们也是尽力了。我想他们肯定和你一样,视生死如无物。可他们为人父母,却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和他们一起。他们心里,肯定爱你胜过一切,所以才殚精竭虑也要护你平安。你的确不能怪他们。”
妙玉神情清冷,“若是我,我如果没法子护她一辈子安乐,不如带着她一起死!”
邢岫烟觉得她和妙玉说不清楚。或者说,这是妙玉的性子使然,想事情总是很偏激。邢岫烟还欲再说,妙玉哼了一声,“你也不必再劝了。你是知道我的,你说了我也不会听。你和我不一样,你爹娘虽然为人粗鄙了些,但待你还是很不错的。日后,你好生过你的日子就行了。若真有那一日,你将绿萼带走就行了。她好歹跟了我一场,你若记着我们之间的情谊,好好待她就是了。”
邢岫烟见她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忙道:“我不过随口这么一说,只是想劝你随时从分些。谁曾想竟带出你这些话来!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妙玉却认真的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你说的,我也想过,自古以来,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若真到了哪有日子,谁也护不了我。与其碾落成泥,倒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我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去!”
“妙玉!”邢岫烟急了,“何苦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菩萨会保佑你的!”
妙玉看她神情真诚,不似作伪,眼中温情一闪而过,“以后,你不必再来了。免得那些人连你也一起记恨上了。如今有老太太在,我且自在一日,若哪一日老太太不在了,再说那时的话吧!你只记着我的话就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红尘中的忙碌人,我这里清净,留不得你,你走吧!”说完闭上双眼,显然不肯再说话的样子。
邢岫烟无奈的看了她半晌,只好站了起来,“若有事,你可去找琏二奶奶或林姑娘!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妙玉没有说话,邢岫烟无奈,只好出去了。
迎面看见绿萼,绿萼眼神焦急的看着她,邢岫烟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劝不动她。绿萼有些失望,但仍对她福了福,转身进屋了。
邢岫烟走出栊翠庵,找到彤姐儿她们,正打算去邢夫人的东小院,身后忽然传来绿萼的叫声,“邢姑娘,请等一等!”
邢岫烟听到叫声,转头一看,绿萼手里抱着些什么东西,正疾步往这边走来。邢岫烟迎了上去,“怎么了?可是妙玉有事吩咐?”
绿萼气喘吁吁的将手里的包袱塞到了邢岫烟怀里,不等她说话,挥了挥手,示意她等会再说。等她喘匀了气,方才说道:“这是姑娘给你的。姑娘说,给你就收着,留在她身边,将来也不知便宜了哪个脏婆子!我先回去了,姑娘那还等着我伺候呢!”说完转身就走了。
邢岫烟叫都叫不住,只能捧着东西看着绿萼的背影慢慢远去。
邢岫烟知道妙玉的性子的,送出来的东西是再不肯往回收的,只好抱着包袱往回走去。彤姐儿手里提着一个花篮,头上戴着一个花冠,好奇的问道:“姑姑,这里面是什么啊?”
邢岫烟笑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啊!走吧,咱们该回去了,要不然你祖母该着急了。”
等她们到了东小院,邢夫人果然已经着急了,看到她们就说道:“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饭菜都备好了,就等你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