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难并不出人意料的拒绝,老大人其实也不算多惊讶,一件事要成,天时地利人和都要占全了才行,缺少其中任何一样都不可能会一定成功。
老大人甚至微微想着,可能以后自己还要帮这个后生一把,也就没有太过生气,摇摇头之后,老大人跨出这座府邸,颤颤巍巍又在街头走了小半个时辰。
晋南衣淡然跟在身后,他和眼前这个老人相交多年,年龄自然也相差无几,当年尚未出陵安之时他便是这幅模样,走走停停大半圈又回到陵安时,他也还是这幅模样,都说物是人非,陵安自然不再是当年那个陵安,可他晋南衣的性子却一如既往尚未改变。
老大人走过一大段街道之后才在路旁看见一处买烤红薯的小摊子,颤颤巍巍的老大人看了看周围建筑,确定这就是他以前几乎每年冬天都要来的一处小摊子之后,这才缓缓拣了一条木凳坐下,晋南衣坐在对面,不发一言,摊子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着这两个很是面生的客人有些诧异,他每年冬天在此摆摊卖烤红薯,最开始的确是因为媳妇生孩子的时候多生了几个,导致家中有些拮据,可随着这些年儿子姑娘们都长大成人之后,他也就用不着卖红薯了,不过老了老了出门路过这个地方听见有人念叨他的烤红薯的时候,他才会心一笑,重新把这份营生捡起来,不过这第二次摆摊开始,老人不为赚钱自然也不会起早贪黑的摆摊,这个地界也有些偏僻,因此特地来这里吃红薯的也大多是熟客,几乎还没什么生人了。
老大人坐在桌前轻笑道:“来两个白皮红薯,再两碗罗宋汤。”
老摊主也不知道这两个看似面生的客人怎么还知道他卖的这汤的名字,不过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利索的在火炉捡起两个白皮红薯,再在锅里舀了两碗罗宋汤送到两位面前,不过转身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两位客官来吃过小老儿的烤红薯?”
晋南衣低头看了一眼那碗实则就是红薯汤的罗宋汤,微笑不语,要是他说几十年前就吃过,应该便够骇人听闻的了,毕竟他是顶着一副才不过四十多岁的面容出现的。
倒是已经是满头白发的老大人笑了笑,“好些年前就吃过,当年在陵安能让我记住的东西不多,一个是秋蟹,一个就是你这烤红薯了。”
老摊主了然一笑,只当是这位老哥是外出闯荡之后这老了才回到陵安的本地人士,也就笑道:“可不是,陵安人就对这秋蟹和烤红薯情有独钟了。”
晋南衣笑着补充道:“还有卤肉老酒。”
老摊主一怔之后,随即一笑,越发笃定这两位就是陵安本地人士。
老大人喝了一口罗宋汤,感受了浑身上下都透出来的暖意,开怀笑道:“一口罗宋汤,给个尚书令都不干。”
晋南衣淡然剥开手中红薯,也不怕烫,拿了一只筷子将红薯穿了个通透,递给老大人之后,自己再剥开下一个红薯,一口咬下去,红薯上的热气肉眼可见,透过热气,老大人眼神迷离,无奈的笑了笑。
吃红薯的趣味实则不是在于吃,而是在于剥红薯皮那会儿因为烫而左右手互相将红薯交换,嘴里唾沫自然而然生出,却又不得而吃,再有就是等好不容易剥完红薯皮之后,一口咬下,感受着红薯在肠肚里烫的人冒汗的感觉。
不过现在的两个人,晋南衣境界高深,早已经寒暑不侵,这点温度对他没有丝毫意义,而他自己则是年龄到了这个地步了,其实也不敢自己亲自剥皮了。
终究是他自己老了,眼前的晋南衣几乎却还有百年好活。
老大人感叹道:“南衣啊,要是当年我开始练武,现在应该是怎样光景啊。”
毕竟是多年的好友,晋南衣一点都不顾及这老大人颜面,平静答道:“你资质极差,就算是练武,到现在可能也就第三境的水准,和不练武比起来并没有任何区别。”
老友的泼冷水丝毫没有让老大人生气,他只是笑着,“要是我还有十年好活,我倒是真想看看高深能搞出什么来。”
晋南衣皱眉,“这就是你去找白难的原因?”
老大人点点头笑道:“白难是名将,别的不说,只论带兵打仗,恐怕整个大楚也只有那位深居简出的冠军侯能够和他一较高下,不然就算他和陛下的关系再好,陛下也找不到理由保下他,毕竟当年他犯的错误实在太大了。”
晋南衣顿了片刻,还是说道:“所以你想走那条路了?”
老大人沉默良久,等到那个红薯都不再继续冒热气之后才说道:“我低估了高深在朝堂的势力,也低估他这些年生所做的一切,他布局太久,不是我的心智不如这个后生,实在是他占据了人和和地利这最有利的两项,现在看天时于我也不占利,而且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
晋南衣抬起头。
老大人低下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要死了。”
晋南衣一直以来都不想提这件事,可老大人不是他,他的气机足以让他保持两三百年的生机不灭,可老大人不行,他只是老人,哪怕这些年再怎么调理身子,该死的时候,就得死了。
老大人不是虽说有太多地方都比常人更优秀,可说到死亡也是如其他人一样,有太多不甘之意。
晋南衣忽然开口说道:“白难的境界已经达到了那个临界点,他若是不怕心中那些羁绊,应该会跨出去的,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