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夏宫的时候,天色已然全黑。
欧阳没有急着吃晚饭,先把桃红柳绿黄朋他们打发下去泡澡驱寒,自己这边也让庞忠准备了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浴汤,打算好好地暖一暖身子。
但他刚在浴桶里躺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庞忠就急匆匆地进来禀告——
戚云恒来了,走的正门。
欧阳不由撇嘴,但犹豫再三,终是没舍得从热水里出来,只让庞忠率人出去接驾,顺便告诉戚云恒自己不能出现的原因。
戚云恒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欧阳计较,很快就独自出现在欧阳的寝宫之内。
“今日又辛苦重檐了。”戚云恒笑意盎然地走到浴桶后面,伸手抚上欧阳的双肩,一边似模似样地揉捏,一边轻声笑道:“我给你派去的人手可还堪用?”
“现在还不好说。”欧阳惬意地闭上眼,“反正矬子里面拔大个,有用没用全看怎么用。”
“重檐倒是深识用人之道。”戚云恒一边调侃,一边将手转向欧阳颈间,撩猫逗狗一样地[抚]弄起来。
“痒死了!”欧阳睁开眼,一巴掌把戚云恒作乱的手拍开。
戚云恒笑着住了手,随口道:“应该给你这宫里添个沐浴用的池子了。”
“应该添的东西多了,问题是现在添得了吗?”欧阳撇嘴哼道。
修建浴池不是用砖或石头在屋子里堆出个池子就万事大吉的,它得有上下水道,有烧水的炉子……直白点说,它得能动土!但现在还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老天爷可不管你高低贵贱,是人是鬼,想修屋子?耐心等吧!
戚云恒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没有不自信地往钱财等方面联想,笑了笑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见欧阳还没有出浴的意思,戚云恒干脆搬了把椅子,在浴桶旁边坐下,一边欣赏时隐时现的艳丽茱萸,一边朝茱萸的所有者说道:“皇后那边,我已经交待好了,明日上午,她就会派人宣钱氏入宫,按部就班地走上一遭,再为她和定北侯主持和离之事。”
“派两个女官给她,随时跟着,什么时候钱氏搬进皇庄,什么时候再把人叫回宫。”欧阳提醒道,“万一半道被人弄死,那你可就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我把车广茂也叫进宫敲打敲打就是。”戚云恒道,“再怎么也是结发夫妻,犯不着真的恩断义绝。”
欧阳摇摇头,“这不是敲打定北侯就能解决的问题,别忘了,他府里还有一个巴不得钱氏马上去死的人呢!”
戚云恒立刻眯起双眼,“我让金刀卫查过那女人,确实不是个简单的。她家原本也算是名门士族,只是得罪了前朝权贵,被举家流放到了东北,之后又遇到兵乱,一家人死的死,没的没,只有她带着婢女得以偷生,还结识了在那边打仗的定北侯,继而委身于他。”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定北侯若真的不管不顾地娶了她,你这朝堂上可就有热闹瞧了。”欧阳嘲弄道。
戚云恒不由皱眉,但很快又把目光转回到欧阳身上,试探着问道:“你对这钱氏倒是有些偏袒了。”
“物伤其类?不,应该说……触景生情吧!”欧阳叹了口气,“说起宠妾灭妻,我们家才是典型。庶子就不说了,想要干掉正室取而代之的小妾更是一直就没断过。”
戚云恒一愣,“欧家也有这种事?”
“不然的话,你以为‘我’是怎么掉进水里的?自己跳进去的不成?”欧阳哼了一声。
戚云恒沉下脸,“那害你之人……”
“大概已经变成灰了吧!”欧阳耸了耸肩,“你也知道,我可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人,人家都想弄死我了,我当然也只能礼尚往来,把他们送到另一个世界里转上一圈。”
至于回不回得来,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死掉就好。”戚云恒的心里只装着欧阳,对几个庶子小妾的死活自然不会在意,倒是一下子明白了欧阳亲情淡薄的根由所在。
说到底,欧阳对欧家人的冷漠并非源自不和,而是不信。在他需要家人保护的时候,家中亲人却个个失信于他,使得他小小年纪就只能靠着自己挣扎求生。事到如今,欧阳已经长大成人,欧家人再追悔莫及地想对欧阳投注所谓亲情,欧阳却不需要了。
“对了,有件事也要跟你打声招呼。”欧阳把自己让人打断欧陌双腿的事讲了一遍,然后道,“欧陌这人虽然自私贪婪,却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若不是有人许下了他抗拒不了的利益,他绝对没胆子冒着被我弄死弄伤的风险过来挑衅。”
“不可能是高家。”戚云恒马上道。
高家的女儿虽然生下了他的皇长子,但高家的主人高名却是他的第一狗腿,最清楚他对欧阳的心思,自然也清楚他绝不会放过害死欧阳之人,当然也就不会去做这种弄巧成拙、适得其反的蠢事。
欧阳赞同地点了点头,“我怀疑是王家。”
其实已经不是怀疑了。欧阳留在欧家人身边的眼线已经拿到了欧陌与王家人串联的书信,只是王家太大,此事还没牵扯到王皇后以及王皇后的直系亲人。本着冤有头、债有主、谁获益、谁承担的原则,欧阳暂时还不打算拿王皇后撒气。
至于戚云恒会怎么做,那就是戚云恒的事情了。
“只是怀疑?”戚云恒也觉得欧阳不会无的放矢。欧家毕竟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再怎么疏远,收买几个愿意通风报信给他的下人肯定不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