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康禹就来敲门喊芙蓉起床了。
在楼下吃早饭的时候,小姑娘无精打采,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白粥。流落民间的日子不好过,吃不好也睡不好,昨晚睡的驿站客房比青草村的小破屋不知好了多少倍,可于她而言依然是勉强,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天色蒙蒙亮才勉强入睡,又很快被叫醒。
康禹倒是精神抖擞,去驿站后厨打包了一些馒头,都是刚出锅的,热气腾腾又白又软,引得才吃了早饭的小黄狗又馋了,眼巴巴地扒着他的裤腿,想要分一个。
那赶车老伯果然如昨日所言,早早就赶着车从破庙过来,候在驿站门外,也不敢进来,就站在那儿等着。康禹出去塞给他两个馒头,又让他带上水壶去驿站里装些清水,老伯这才战战兢兢跟着进了门。
一番磨蹭,等真上路时,驿站内的客人已经走了大半。芙蓉正要上车,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悦耳男声:“柳姑娘,康公子,早安。”
二人闻言皆回过头去,果然是昨日才认识的“玉箫公子”梅寻玉。康禹笑着同他问好,芙蓉只敷衍地点一点头,麻溜儿上车去了。
换做旁人,穿寻常布衣,乘破旧马车,怎么看都是两个平头老百姓。可有了昨日芙蓉闹的那一出,又加上这二位出众的气质和颜值,叫梅寻玉看来,便觉得他们如此低调行事,必然是别有用意,不禁起了探究的心思。
大名鼎鼎的玉箫公子要跟他们一块儿上路,康禹岂有不同意之理?于是去往岳阳的官道上就出现这等奇景:一架老马拉的破车“吭哧吭哧”走着,旁边是三匹骏马,当先那匹白马上,一位白衣公子腰悬玉箫,潇洒出尘。
从破马车的缝隙里能瞧见外头景象,芙蓉看了那梅寻玉一会儿,十分纳闷:“这官道上的尘土扬得厉害,半天下来就得扑一身土灰,他干嘛非要穿白衣服?出门在外多不方便呀。”
“可能……他特别喜欢白色?”康禹从来没注意到这个问题,此时听她提起,心中也有了些许疑惑。“听说玉箫公子行走江湖,从来都白衣白马,玉箫相随。非常好认。”
“并没有觉得白衣服多好看,天天穿得跟奔丧似的,多晦气呀。”
康禹摸着鼻子笑了:“江湖上挺多人都喜欢穿白衣服的,你这话可不能叫别人听见,平白惹来一堆仇人。”
“世上那么多颜色,红橙黄绿蓝靛紫,干嘛非要喜欢白色呢?”芙蓉不太能理解江湖这种流行风尚,“白衣服容易脏,也不是人人都像他——”指了指外头的梅公子,“能随身带俩仆人跟着洗衣服。”
她对江湖的观点总是格外独到,从前听众是沈蕴,如今换成了康禹,反应是同样的耳目一新。
如今的他,不再是意气风发的神剑门少门主,只是一个普通路人,也许是因为多了从云端坠落的经历,康禹反倒能够以全新的视角再来看这个江湖。这么一看,很多事情就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当然,此刻的他尚未意识到,这将给他的未来带去多大的改变。
那驿站离岳阳不远,一行人从清晨出发,不到两个时辰,便能远远瞧见岳阳城的大门了。
终于又来到一个大城,芙蓉心中满是雀跃——这意味着,她很快就能找到失散的丫鬟护卫和刘管事了!
坐在破旧的马车里,芙蓉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却听外头赶车老伯说:“奇了怪了,这些守门的兵油子居然勤快起来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康禹探出头去,问道:“老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不往前走了?”
“要排队进城,守门那些人在挨个查马车,你看前面堵得老长。”
几句话的功夫,梅寻玉的仆从之一已经骑马去前头打听清楚情况回来了,附耳同主人说了几句话。见康禹看着他,梅寻玉冲车上几个人(主要是车里的芙蓉)解释:“据说是在寻人,城门口拿着画像在对比。走路的和骑马的看看脸就过去了,乘车的都要查一下。”
赶车老伯讶异道:“难道是通缉犯?不知做下了什么滔天大案,往日都是把通缉令往布告栏一贴就完事的,这阵仗可真是大!”
芙蓉心口“咚咚咚”地跳,很想掀了帘子跳出去,去城门那儿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但她还是极力忍住了,安静地坐在车里,老老实实跟着马车排队。
因得梅寻玉与两个仆从都是骑马,便同他们说了声,先进城去了。
毕竟只是对一对长相,队伍排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他们这里了。这些守城门的兵丁也是惯会看人下菜碟的,前头有精致漂亮的马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女眷坐的,他们就客气有礼地先说话,再让人家自己掀开帘子配合检查;现在轮到他们这辆破马车了,直接冷着脸扯开粗布车帘往里看。
这一看,就愣在那儿了。
“你、你是——”他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看芙蓉,康禹赶忙挡在芙蓉身前,防备地望着他,怕这守门兵丁见色起意,看芙蓉妹妹生得貌美如花就动了坏心思。
那兵丁没有如他所想,露出贪婪垂涎的神色,而是转头朝城门边喊:“快来快来!这里!拿着画像来!”
他这一喊,不仅引起在排队的百姓注意,那城门边的凉棚里更是一阵骚动,一连跑过来好几个人,稀奇的是,其中还有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女子。
那年轻女子正是春燕,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眼便瞧见她日思夜想的姑娘,眼泪瞬间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