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睡得时间并不很长,周围亭廊虽已亮得透彻,太阳却也只刚刚越过树顶,透过枝杈间隙投下的光束斑驳,照在枫叶上显出的纹络条理却明显。
普远住持就站在门口,屋檐笼罩的阴影狭窄,阳光直直照在他身上,照得那一身僧袍边角也染上淡淡的光。
周明轩并没跟上来,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将门掩上,这才双手合十道:“普远住持。”
普远住持还礼之后,对我郑重说道:“就在刚才,我已经与师弟他们商议,决定还是要固守南普陀寺,先让自身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想办法如何挽回局面。”
“果然是这样……”我只叹了一声,却没理由指责,只是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眼下如果不采取行动,之后就算想要挽回,能救回来的,也不过是一片断壁残垣。”
普远住持沉默片刻,而后说道:“这些都是避免不了的劫难,我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我佛慈悲,也不忍坐视生灵涂炭,南普陀寺的武僧已经前往寺外聚拢民众,本寺地幅广阔,也能容下不少人,总之……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与整个厦门市的人相比,不过九牛一毛。”我看着他,平静说道。
普远住持却不愿与我对视,又念了一声佛号,这才低声说道:“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最大限度……呵,”我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忍不住提高声音:“大师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南普陀寺的事我本是不应该过问的,只是大师有没有想过,如今南普陀寺要面对的不仅是玄门梦魂师的暗中窥伺,那群魔物迟早有一天也要涉足此地,到时候面临接连的攻击,外面的阵法,真能撑得过去?”
普远住持却自信说道:“这点施主倒是小看我南普陀寺了,本寺传承千年,护寺大阵又怎会被轻易攻破?只要有观音帖的佛力加持,外层结界便固若金汤,那宵小之徒别想攻进来。”
“原来那结界是靠观音帖中的佛力维持的,”我皱起眉头,手掌也在不觉间钻成了拳头,“即便如此,观音帖中的佛力又能维持多长时间?一个月、一年?物力终有尽时,有朝一日佛力耗尽,结界自然不攻而破。”
普远住持淡淡笑了一声,解释说:“这点无需担心,本寺历经千年传承,香火鼎盛,有众生愿力护持,那愿力会补充观音帖中消耗的佛力,佛力增强则又会引渡愿力,如此周而复始,是无穷尽。”
“是这样么?”我惊讶问了一声,只做出这才恍然的模样,松了口气,说:“只希望大师此言不虚,若真是如此,只要有这据点的存在,就能悬住梦境一线生机,我们也就能找到解决这一切的办法。”
“正是如此,”普远住持颔首应道,“如今本寺既已牵扯其中,必然会协助施主将梦境解放,施主也无需过于心急。两位刚刚脱险,想必受惊不小,老衲就不耽误两位休息了,二位闲暇时可在这里随意活动,巡守的僧人我也早已嘱咐过。只是因为观音帖就放置在大雄宝殿之内,那四周有重重守卫,有人靠近时难免盘问,所以如非必要,还是尽量避免去那个所在。”
“多谢大师,我知道了。”我对普远住持颔首回礼。
普远住持将情况说明之后便自行离开,直看到他的身影从后院消失,我这才冷笑两声,重又回到屋内。
推开房门,我看到周明轩坐在凳子上,似是在休息,桌上的茶杯被他拿到身前,里面刚斟满水,我只隐晦扫了一眼,也没说话,只径直走到床前,又躺了下去。
“你还没睡够?”或许是见我许久不做声,周明轩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也没睁开眼睛,只随口回答说:“不好好恢复,哪有精力去应对眼前的难题?而且……从你离开到现在也不过两三个小时,我根本还未睡着,就被喊了起来。”
周明轩像是喝了口水,停了会儿,又忽然问我:“刚刚住持与你说了什么?”
我把胳膊搭在额上,这才睁开眼怔怔看着屋顶,“没什么,不过是要和我商讨接下来应该做的事,这些都是与你无关的,你只需要安心待在这里就好了。”
“看来现在我倒是最清闲的一个……”周明轩自嘲一句,又道:“我一直都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是在梦里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梦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说起来很麻烦,就算告诉你,等醒来之后,你也不会有任何记忆的,所以,你还是安心在这里待着吧,也别多想,也别多问,就正常一日三餐,别给我们添乱就行了。”我倒不记得什么时候向他透露过这里是梦境的事,也没作声,只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问。
“额……”周明轩应了一声,随后,我就听到板凳移动的声音,周明轩的声音也同时传来:“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我睁开眼,偏过头去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问:“你又要出去?”
“南普陀寺很大,而且我也真的没事可做,多转转,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也好过在这里干坐着。”周明轩耸肩说道。
“随你吧,”我摇了摇头,不再去管他,只是听到门响的声音之后,又大声提醒一句:“不过记得别往天王殿、大雄宝殿那种地方去!”
不知周明轩有没有听到这句,总之,我认为自己的表现还算正常,应该不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