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他的眼睛像火把一样亮着,里面满是看透世事与法则的智慧与平静,那也意味着冷酷与恐怖。
前面的这些对话按道理来说不用发生,焉支山人不用解释,陈长生也不需要被魔族伏击的理由,但他们还是问了以及回答了,因为陈长生想拖时间,焉支山人需要时间把围杀布置的更加完美。
地面微微颤动起来,那座巨大的黑影向着南方移动,速度虽然很慢,却有一种极其可怕的压迫感。
焉支山人的态度很明确——今夜他要求稳,不希望有任何漏洞。
看着夜色里的那座黑山,陈长生沉默了会儿,问道:“几成机会?”
他这句话问的是活着离开的机会,当然是要带着肖张。
徐有容与白鹤的速度疾逾闪电,举世无双,如果全力施展,八大山人就算境界再如何深不可测也不见得能追上。
微风拂动衣袖,徐有容把命星盘收回了袖中,隐约可以看到星轨转动。
她没有回答陈长生的话,摇了摇头。
很明显,命星盘的推演计算结果相当糟糕,离开……根本没有什么成功的可能。
黑袍算到会是陈长生与徐有容前来接应肖张,自然会做出相应的安排。
南方草原上,镜泊山人与伊春山人就像是两道山脉,连绵起伏数十里,挡住了所有的离开的通道。
如果吱吱在,今夜离开的希望可能会大些。
陈长生想着这时候可能正在温暖海岛上晒太阳的黑衣少女,心里没有什么悔意,只是有些怅然。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对徐有容问道。
这就是信任。
说到推演计算,谋略布置,世间本来就没有几个人比她更强。
徐有容望向土狲,说了几个代表距离与方位的数字。
她知道它能听懂自己的话,明白自己的意思。
很明显,土狲确实听懂了,身体变得僵硬起来,似乎有些恐惧。
很多年前,周园出事的时候,它就见过徐有容,知道她与陈长生之间的关系。
所以它非常聪明地没有看陈长生,更没有求情,而是直接遁入了地底。
没有用多长时间,它又从地底钻了回来。
它褐色破烂的皮毛里到处都是泥土与草根,眉上出现了一道豁口,不停地流着血,看着很是狼狈。
陈长生捏散一颗药丸,敷在它的伤口上。
药丸是制作朱砂丹留下的边角料,没有什么太神奇的效用,但用来止血效果很好。
土狲舔了舔流血的嘴角,看了徐有容一眼,眼神很是阴冷,还带着一丝怨毒。
它可以遁地,但如何能够瞒得过像焉支山人这样的强者神识?
在十余里外的一片丘陵下方,它被一道恐怖威压波及,受了不轻的伤。
在它看来,这是徐有容逼的,自然有些记恨。
陈长生在给它治伤,没有看到它的神情变化。
徐有容看到了却毫不在意,说道:“如何?”
土狲低声叫了两声,用两只短且瘦弱的前臂,不停地比划着什么。
徐有容神情认真地看着,在心里默默计算了片刻,望向陈长生说道:“也不行。”
陈长生起身望向夜色下的那座黑山,右手落在剑柄上。
“那就只有打了。”
八大山人是数百年前在雪老城下与王之策、秦重、雨宫对战过的远古魔族高手。
他与徐有容与对方正面对战,必输无疑。
巨大的黑影缓缓移动,难以想象的沉重威压向着陈长生与徐有容碾压而至。
夜色下的草原,变得无比恐怖。
“好消息是,我们只需要打一个。”
徐有容说道。
不动如山。
八大山人境界确实深不可测,宛若魔神。当他们不动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完美的,无懈可击。但当他们动起来的时候,便再无法保持完美的状态,还是会出现一些漏洞。
就像是星空下真正的山峰,与大地相连时不可撼动,动起来则根基不稳。
今夜这场杀局,镜泊山人与伊春山人在南方草原上断掉陈长生与徐有容的后路,所以他们不能动。
焉支山人以及数百狼骑,才是进攻的主力。
事实上,当焉支山人带着夜色缓缓而来的时候,也无法保持先前那般巍峨的姿态。
徐有容通过命星盘的推演计算以及土狲冒险遁地试探,发现一条可能成功离开的通道。
但她没有选择从那条通道离开,甚至说都没有对陈长生说。
不是因为草原四周那些血腥可怕的狼骑,不是因为北方夜空下被南十字星座照亮的的十余只凶禽,而是因为她在夜色的最深处感知到了一抹凶险,这让她有些怀疑那条通道极有可能是黑袍布置好的陷阱。
焉支山人停下脚步。
虽然没有谁能看清楚他究竟是如何移动的,更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脚。
他距离陈长生与徐有容所在的位置还有十里。
对于普通人来说十里是一个非常遥远的距离,你很难看清楚那里的画面,更不用说攻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在这里,隔着十里,出乎意料且违背常理,令人匪夷所思的。
焉支山人向陈长生与徐有容发起了攻击。
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满天繁星忽然变暗。
因为夜空里忽然多出了一道十余里长的黑影,遮住了数百颗星星。
那道黑影从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