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青春校园>夏竭>3.常梁城(二)

六年前,此地有位姓陆的按察使,现下升官去了京城。

陆按察使素来两袖清风,以“弥勒佛”外号闻名全城,但谁也没料到陆大人竟做了一般酒囊饭袋才做的fēng_liú韵事——早年游历在外时,他竟同烟花女子有染,还措施不当,让这女子有了身孕。单是此处,就够叫人喝上一壶了,可顶顶可怕的还在后头,这烟花女子韧性强,是颗铁钉子,竟从原先陆按察使长途中偶憩的小镇上一路苦苦寻到了常梁城中。这一寻就是十个春秋,没点壮士断腕的魄力,还真没这个钻头。

当女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到陆府门口求个天理时,那孩子都十岁大了,随了母姓,姓林。

罗通判的四女儿罗浮当时恰在陆府里同她青梅竹马的陆青辞嬉戏玩闹。说来这私生子的事,还是当年年仅十二岁的罗浮一板一眼地像个小说书人一样,活灵活现地讲明了的。

现在一晃六年,罗浮成了十八岁仍待字闺中的半老姑娘,同她青梅竹马的陆青辞一别两宽,即便重逢,那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仇敌,而当年那个十岁的孩子还罩在上一代的阴影下寻不着出路,可怜他年仅十六便葬身火海,尸骨无存。人间如此不通理性,如何不叫人叹息。供奉给神明的香火怕都是进了老虎嘴巴里。

罗通判见小吏喝了几大碗甜茶水,估摸着他歇息够了,就打发他走。

小吏一步三回头,口中有话又不能讲明,嘴唇扁了扁,眼中pēn_shè出精光,是铜板在电光火石间折射的一抹亮。他狠瞪了眼罗通判,眼珠子一突一突的,像是罗通判欠了他上辈子的债。

罗通判低头喝茶,察觉有人眼中有刀风,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招呼家丁去给小吏送点碎银子。他看着大叉步走开的小吏,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毕竟今日也是有些特别的日子。晃晃荡荡地站起身,罗通判又朝内堂慢悠悠地走将去了,背影孤独又畏缩。

其实何止是周家人心惶惶呢,罗府内也是一样的腥风血雨。

与此同时,罗府里的丁嬷嬷打了顶翰着红山茶的油纸伞,牵了位清秀的女子出后院,踏上轿撵。走前,两人不约而同地瞧了眼白的发亮的墙壁,好像前几夜血沥沥的场景又会在白日里重现一样。墙壁里似有潜藏的妖怪。

只是两人心底的场面有些不大相同。

丁嬷嬷想的是墙上莫名其妙出现的红字。

罗府自六月初五起,后院这樽老墙上便会出现个血红的“奠”字。不单如此,那日府里还死了个家仆,七窍流黑血,漂在池塘上,双目圆睁。罗通判请来仵作,后者说是毒入肺腑,肝肠寸断。

不过死的人奇怪,罗夫人聚集了罗府里的家仆婢女一一询问,全说没见过此人,但死者身上穿的确实是府里的服装样式。只有老实巴交的罗通判远远杵在一旁,拧紧了眉毛,说是见过,但多余的就不吭一声,唤人草草埋了,嘱咐上下休得多提,也给了仵作一锭银子要其三缄其口。

但丁嬷嬷眼尖,一眼便识得那家丁并非罗府里的人,而是隔壁周家的铁鸭儿,就是他心肠歹毒,断了周家内一位叫阿灵还是阿林的左手掌根。死了是他该嘛,不值得人掉泪。罗府仆人婢女常常私下提起这事儿。

罗浮则忆的是六月初一时的光景——隔壁周小姐鲜血淋漓的眼睛。

周小姐两只纤纤玉手上也沾满了横斜流动的血水,一注一注地往地上淌。当日周小姐一如既往地裹了一袭繁花锦缎的衣裳,弱柳扶风地,几乎在晚间习习的风中倒飞了去,手臂挽着的两条披帛也跟人牵了线似的,直往高空处飘,冲过她的后脑,似是她灵魂快速出窍摩擦出的烟雾。

平心而论,周小姐并非国色天香,恰恰相反的,她颧骨高耸,托着两只羊眼,睫毛倒是浓长,在些许的光亮中投下两排微缩的耙子影,愈发显得两颊无肉,唯有嘴唇厚而鲜红,在两端唇角凹陷,像是天生的笑靥。

罗浮适时正一人在后院里扑流萤,听见门边有哀哀切切的哭吟声,便提着长柄灯笼,壮足了胆子去看,一看就捂嘴连退好几步,只见周小姐一手抚墙,一手捂住几乎要脱出眼眶的眼珠,虚弱无骨的倚靠在粉白墙上。

她见到是熟人,还是打心眼里厌恶的熟人,一时心就静了。罗浮就是这样,为人怯懦又凉薄。她同周小姐貌不合神也离,归因于儿时周小姐曾构陷罗浮偷窃了贵妇人的钗环,害的罗浮被娘亲一把从二楼阑干处推了出去。罗浮的左手臂至今还伸不直,有道小小的弧度。

“我去替你喊家人。”罗浮心肠不热,冷冷地踏着步子,朝周家后门走去,又转头对周小姐叮嘱,“那边草堆里有蛇窝,你当心一点。”她的声调也是颤抖的,这实在是少见多怪了。罗浮不是先知,意识不到如此骇人的场面日后还有的见。

“不......不要喊人......你......救救我......他......他要杀我......”。周小姐的声音弱不可闻,像是布匹掸灰。她天生盲一目,现下又坏了另一只眼,两眼黑蒙,只能听音辨认,得知面前说话的是罗府里的四小姐后,心里拔凉。她知道罗浮怨她,她也明里暗里给罗浮下了不少绊子,严重时往她糕点里藏了水银,可如今命悬一线,当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罗浮狐疑地盯着她,到底是心头一紧,转脚去了自家后院里,叫上明明说好陪自己扑萤,到了时候却装头疼,拿网兜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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