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团团围着一个小小的算命摊子看热闹。
“你这乌鸦嘴,今儿你要是不给我算个福报出来,老子非要揍得你爹妈都不认识你!”
一个肥头大耳的少年头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单脚踩在那摆着符篆之类的小桌子上,恶狠狠地朝着一个身着蓝色衣衫的年轻男子怒吼着。
他身后的一群小厮齐齐应声:
“少爷不必动手,放着我们来!”
主仆一群人,像是能活生生将那个坐在摊子后面的年轻男子给吞了。
围观的人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心中好生矛盾。
要说这算命先生乌鸦嘴,大家都不怎么喜欢,可,可人家算得,那是真准哪!
这不,说这樊家大少爷三日之内有血光之灾,他就有血光之灾,走路走得好好的,跌个跟头都能摔得头破血流的,今儿这是来寻晦气来了。
被人这般前来砸场子,那长相清雅俊秀的年轻男子却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小摊子后面,神色诚恳,语气温和地开口:
“这位公子,你命数如此,命里无福,我一个算命的,又有什么办法?”
“还有,那日你说我要是算得准,你会给我二十两银子做卦资,今日你可带了钱来?而且,你就算打我,也不可能打到爹妈都不认识我,因为我爹娘在我幼时已经过世,若是真能见到今日的我,他们自然是不认识的。”
“噗!”
围观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了,然后硬生生在樊大少爷铁青的脸色中憋住了笑声——
这算命先生真是耿直得可爱!
樊大少可一点儿没觉得他可爱,咬牙切齿地叫道:
“给老子砸!”
樊家的小厮们好些日子没跟着主子出门砸人场子了,听得这一声令下,立刻就恶狼一般往上扑,七手八脚地去掀摊子抓人。
却见那年轻男子坐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们,动也不动。
而扑上去的人一碰触到那张小桌子,都像是被火烧了一般,惨叫着缩回了手,往后退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居然你踩到我,我踩到你,自发自动地倒在地上躺成了一排。
樊大少眼见着自家的小厮们居然如此不争气,气得上前就踹了两脚:
“一个个的软脚虾啊?给老子滚起来!”
小厮们也自觉这是见了鬼了,纷纷挣扎着要起来,但是很让人绝望的是,他们一个都没能爬起来。
“你,你们!一群废物!”
樊大少要气疯了,就要冲上去亲自动手,却忽然觉得后背一凉,有人在他身后拎住了他的衣领——
“樊大头,三年不见,你倒是出息了啊,跟谁喊老子呢?”
这个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甜美,明明就是一个温柔少女的口吻,但樊大少头都不用回,就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完了完了,小祖宗来了!
他心惊胆颤地回过头去,看到的,果然就是卫襄那张笑眯眯的脸。
那是一张漂亮的少女面孔,但落在樊大少眼里,那就是挥着翅膀的小恶魔啊!
想起来他曾经卧床半年的凄惨日子,他的左腿就止不住发抖——那一次,卫襄可是活生生将他的腿打折了!
最关键的是,打折了没人敢管啊!
他的老祖母进宫哭了一天,卫襄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掉!
卫襄上下一瞄,发现这家伙在瑟瑟发抖,于是很满意地松开了手,转到了他面前,故意瞄了瞄他的右腿:
“樊大头,我常听人说,人的两条腿,一定要左右对称才好,不然一长一短那就不好了。对了,你刚才是哪条腿踩得我师兄的桌子?是右腿是吧?”
一听这语气,樊大头彻底就怂了,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跟自己的小厮们排的整整齐齐,垂死挣扎着辩解:
“没有,卫姑奶奶,您看错了,绝对没有的事儿,我今儿,今儿是来给这位先生送卦资的,刚才是……我就是想跟这位先生亲近亲近,没别的意思……我,我真不知道他是您的师兄啊……”
樊大头真想哭一场,为什么,他不过就是出门寻个仇,都能跟这小祖宗的师兄撞上?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但卫襄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而是转头看着那个终于露出了几分惊愕神情的算命先生,眼底的恍惚一闪而逝:
“贺兰师兄,你来了……长安百姓,欢迎你。”
围观的长安百姓默默望天,虽说这算命先生是个乌鸦嘴,可这位小祖宗说欢迎,那就欢迎吧,热烈欢迎。
况且卫襄这三年一直在蓬莱门下,长安人人皆知,既然卫襄都喊师兄了,那这人……
此时人群中很有几个卫襄昔日的狗腿儿,连忙越众而出,对着算命先生点头哈腰:
“欢迎这位蓬莱的大仙来我们长安,欢迎欢迎!”
端坐在小摊子后面的贺兰辰终于站了起来,神情僵硬地朝着卫襄拱了拱手:
“小师妹好。”
卫襄听得这句“小师妹”,眉梢眼角的笑容一下子就明灿灿地绽放开来,她欢欢喜喜地回礼:
“贺兰师兄好。”
说完,她脚步轻盈地走到了贺兰辰身边,指了指神情依旧惊恐的樊大头:
“师兄,你前几日给他算命的时候,有没有算到过他的右腿会被人打断?”
贺兰辰僵硬的神情终于缓了缓,看向了瑟瑟发抖的樊大头。
樊大头刚才是很绝望的,可此时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自己有希望逃过这一劫,连忙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