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还没过辰时,卫国公夫人就收拾得整整齐齐,精神抖擞地准备进宫去。
卫襄小跑着跟在后面阻拦自己的亲娘:
“娘亲,娘亲!表哥的登基大典就这几天了,姨母也要晋位太后了,肯定是要日理万机的,这种小事就不必去打扰姨母了吧?再说,这个时候让姨母跟柱国公府对上,不好吧?娘亲,我发誓,我真的不想嫁给尉迟嘉,真的!娘亲,求您了,别去了!”
卫国公夫人停下如疾风一般的脚步,惊讶地看着晨光中如同花骨朵一般的小女儿:
“襄襄,你,你什么时候开窍了?”
眼前这个扯着她衣袖撒娇的孩子,真的是那个没心没肺,想到哪儿就闹到哪儿的女儿吗?
卫国公夫人有片刻的恍惚,她转身,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忽而有些心疼:
“襄襄,从前,你根本就不是这么懂事的孩子,你在蓬莱……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卫国公夫人觉得,只有尝到了苦头,女儿才可能变得懂事。
这个猜想立刻就被卫襄给否了:
“哪有啊,没有啦,我在蓬莱好得很,没吃过什么苦!”
卫襄借机拉着娘亲往回拖:
“不过娘亲,我才十七啊,您急什么?怕我以后嫁不出去砸您和爹爹手里?我这都三年不在家了,一回来娘亲就想把我给塞出去,娘亲当真不怕我伤心啊?”
卫国公夫人脚下却没动,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担忧:
“娘亲当然想多留你几年,可是襄襄,你从前那样喜欢尉迟嘉,娘亲怎么舍得不让你如愿以偿?昨日的事情,迟早会闹开的,那时候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是非来。早一日将你们的事情定下来,让你称心如意,娘亲也就能早一日放心,你明白吗?”
卫襄点点头,又摇摇头:
“娘亲,您说的,我都明白,可我说的,您都不明白。”
初生的朝阳照在少女的脸上,她严肃认真的语气,让卫国公夫人不得不跟着认真倾听:
“娘亲,强扭的瓜不甜,女儿从前年少无知,不懂得这个道理,可如今,我是真的不稀罕。何况,我在蓬莱待了三年,这三年,都没有见过尉迟嘉一面,不也好好的吗?娘亲,我真的已经不喜欢他了,不是逃避,也不是赌气,是真的,忽然就不喜欢这个人了。”
忽然就不喜欢这个人了?
卫国公夫人只觉得心头一抽,随之而来的,竟是密密麻麻的刺痛——
在她的记忆里,顽劣惯了的女儿上一次这样认真严肃地说话,是在四年前宫中的牡丹宴上。
她那样认真地对自己说,娘亲,我好喜欢柱国公府的那个哥哥啊,我一定要嫁给他,不然,我就再也不会开心啦。
可今日,她的女儿却能说出“强扭的瓜不甜”这样的话!
这话,到底是在安慰她这个当娘的,还是襄襄在安慰她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卫国公夫人才缓缓地随着女儿转了身:
“既然襄襄都这样说了,那娘亲就先不急,等你表哥登基大典过后,我们再来说这件事情好了。”
卫襄顿时眉开眼笑,觉得自己终于说服了娘亲,挽着卫国公夫人的手臂就往回走:
“这就对了嘛,娘亲,我们不给姨母添麻烦,也不去给表哥和姐姐添麻烦。”
但午膳刚过,吃饱喝足的卫襄就接到了宫里的旨意,太子妃宣她入宫觐见。
卫襄懒洋洋地摊在床上不想动,抱着小花嘀咕:
“姐姐是不是知道了昨日的事情,又要教训我?”
这个家里,爹娘对她是无条是斗不过她,拿她没有丝毫办法的,唯有身为太子妃的姐姐,性格刚硬,虽然宠她,可收拾起她来也绝不手软。
前世她对于姐姐的教训心里一直都是各种不服,可是今生……
卫襄想了想,还是爬起来梳洗更衣,认命地准备进宫。
就算姐姐又要教训她放浪形骸,自毁形象,她也认了,谁让她重生在了声名狼藉的十七岁,而不是天真无邪的七岁。
很多事情,如今是掰不回来了,被姐姐训斥几句,也是无妨的。
大周皇城在长安的最中央,而卫国公府这种权贵府邸,离着皇城并不远,卫襄很快就到了宫门处。
前来接引的宫人见了她,比从前更是恭谨周到了十分,端出来的笑脸热情而殷勤。
卫襄瞅了瞅他们的脸色,觉得姐姐的心情应该没有很恶劣才是,这是否说明,她今日能在姐姐手里多扛一会儿?
栖霞宫,太子妃卫锦正在看着人收拾东宫,毕竟在这里也住不了几日了,要搬迁到内宫去,总要忙碌一番的。
不过听说妹妹来了,她还是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让人叫她进来。
“给太子妃请安!”
卫襄心中忐忑,将往日的随意收敛了几分,十分规矩地向姐姐行礼。
卫锦原本要苛责的话在看到她这规规矩矩的样子时,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
她无奈地皱了皱眉,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干脆开门见山:
“你平日里那样淘气,这会儿倒是在我面前装什么?坐吧,我们来说说,那个小倌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襄一路上提着的心立刻就放回了肚子里——
那小倌儿的事情,她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她怕什么?
果然,听妹妹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之后,卫锦如同牡丹一般雍容的脸上就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