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公主在东宫坠入太湖,梁帝震怒,丢下政事便从泰乾宫匆匆赶了来。
历经盘查,确认六皇子阮霁谋事在先,怂恿动言在后,罪责难逃,当即被杖责二十,而后禁了足。
阮思齐是因着跌入太湖时一条腿好巧不巧正磕到了水底的岩石之上,所以才逃过了这一劫的。
不过此事波及影响之大,梁帝哪能轻易便消了气,终是被这糟心的荒唐事气得拂袖走了出去。留下阮思齐哆嗦着唇齿,被匆匆赶来的太医围在了寝殿里。
被毫针捻转提插,又被艾草熏烤的腿传来尖锐的刺痛,被太湖之水冻得浑身颤抖的阮思齐立即被痛得额头上浸出了密密的细汗。
阮思齐正逢身心煎熬之际,已是冰火两重天。恍惚间却仿若听到她父皇正与太医院的韩太医在殿外细聊她的腿伤之事。她像是听得他细细询问她的伤情用药;后觉不够,又吩咐海总管立即送些养身滋补的药材到栖梧宫来。
不多时,她皇兄阮毓的声音好像也岔了进来。
阮思齐倔强地透过轩窗向外望去,果真见殿外她父皇与太医院的韩太医正站在一处,她皇兄阮毓负手立在一旁。
真实如此,并非梦境。
不过出乎阮思齐的预料,待她父皇简短吩咐完毕,她皇兄阮毓并未如她父皇那般向太医细问她的腿伤之事。
而是微一拱手,面无波澜对她父皇说道:“父皇,阿沅向来顽逆。据儿臣所知,此次若非她主事在先,六弟也不会夜半怂恿她与他一起趴了儿臣的书房,
所以,儿臣恳请父皇把阿沅与六弟一并治罪,以儆效尤。”
若非她父皇还没冷血到连同重伤未愈之人都忍心下旨责罚的地步,阮思齐真不知自己会不会立即爬出去掐了他阮毓的脖子。
她那皇兄阮毓,莫非一整颗心都是铁球做的?
……
阮思齐腿伤未愈又感染风寒,高烧不退,一连在床上休养了好些时日才得以好转。
转眼三月已过,栖梧宫栖风亭外的草地都抽出了大片娇嫩的新叶来。每逢雨过初晴之际,印着水珠上闪烁的斑斓光晕更是好看。
太子阮毓得空再来栖梧宫时,阮思齐伤寒退去,腿伤已好了大半,正由沐贵妃亲自照顾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御膳房刚送来的汤药。
见太子阮毓进来,沐贵妃等阮思齐喝完药,便借着吩咐侍女准备糕点茶水的托词起身走出去了。
阮思齐故作娇弱的模样歪歪斜斜地直起身子,眼神迷茫而又疲惫,礼到一半就被阮毓那素白纤瘦的手稳稳拖了住。
“阿沅重伤未愈,这礼便免了。
“谢皇兄!”
多日来的施针用药已将阮思齐的锐气磨灭殆尽,阮思齐拖沓着尾音,也不同他虚与委蛇,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靠回床榻上。她假意轻阖起眼眸,眼角余光却迫切要从她皇兄那波澜无惊的面庞上寻出一丁点儿的愧疚自责之意。
可观察半响,却只见她皇兄仍像个没事人一样,从一旁的妆柩中取出薰香,放进镂了双凤朝阳的紫金炉中焚上,看向她的眼神明澈而又疑惑。
就仿若先前那请求她父皇把她与她六哥一并治罪的人并非他一样。
那他今日无端登她这三宝殿干嘛来了?
“阿沅为何这般看我?”
“没什么!”
阮思齐收回余光,心里虽有气,表面上仍是阖着眼眸淡淡地问道:“皇兄日理万机,今日怎得有空来皇妹这栖梧宫坐坐?”
“今日父皇宣了尚书大人一同议事,完了便顺道过来看看。”
自家皇妹问得风轻云淡,阮毓也是答得从容不迫,云淡风轻。
可事实上,他打从一进门开始便从自家这小猫的脸上明了了她的怒意了,此刻这怒意近乎冲破了头顶,他又怎会却觉察不出来。
不过她仍能端着,他倒是意外。不禁笑道:“那夜在东宫,阿沅不小心坠入太湖……”
阮思齐对自家皇兄正是不满,此刻徒然见他这一笑,还旧事重提,无端便听出了几分嘲笑的意味。
立即皱眉,不悦打断他的话道,“无碍,劳皇兄挂心了。”
“前些几日子三皇姐从宫外托人送来了接骨治伤的药方,太医一看正是适用,一连几日用下来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小叶子,那方子你可让人收着了?”
阮思齐置气于自家皇兄当夜对自己的冷漠,和时至今日仍无丝毫愧疚之意,故意借此把话题引到了他不能插言的地方。
被故意冷落的阮毓也不尴尬,摇头一笑拿了一旁花架上的书卷细细看了起来。
不多时,门外侍卫来报朝中突发急事,阮毓放下书卷嘱咐下人小心伺候,之后也便起身离去了。
“阿沅好生休养,皇兄有空再来看你。”
“谢皇兄!”
“恭送皇兄(太子)!”
阮毓这一走,阮思齐满腔怒火瞬间点燃了,指尖下上好的锦被都被她抓了深深的好几个褶子,赌气道:“来人,伺候本公主更衣,摆驾玉辰宫。”
这模样,不是一只气极了要奓毛了的猫又是什么?
刚迈步走到殿外的阮毓摇头一笑,也没向往日一般让人回去拦着,而是吩咐随身的侍卫立即到祖庙取了佛经和笔墨纸砚送来。
他负手走到殿外,回头看着寝殿内进进出出忙做一团的宫人,脸上更是忍不住的笑意。
可须臾,又自顾自叹谓道:“这猫儿啊,太清闲就容易惹事了。”
……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