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么尴尬着,娴妃贴身宫女的诗翠来了,说是娴妃娘娘崴了脚。
可算是解了围,于是,皇帝自然摆驾永华宫。临走前,送驾的一干人等中间,他没有看到皇后,于是往西边略微张望了一番,隐隐看见丝绢屏风上映出一个女人倔强的身影,她的鬓间应该簪着一柄步摇,斜斜挂下来,随着她不经意的动作,长长的影子在屏风上轻轻摇曳。
后来,秋衡命人送了几份他亲笔写的文稿给梓玉凑数,却被咸安宫的首领太监王守福原封不动如数退回了御书房。
皇帝见到的时候脸都发了青,待人退下之后,他一发狠将那些文稿通通撕了。这还不过瘾,他又唤钱串儿进来,吩咐道“拿去太液池喂鱼”。
钱串儿有些为难,这些碎纸屑只怕鱼都不肯吃呢!
看来,这位小祖宗是真生气了!
三日期限至,看着娴妃递上来的厚厚一沓,梓玉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她双手交握在胸前,悄悄揉捏着右手的手腕,心里淌着血,面上却依旧和煦,道:“这字果然不错。”
娴妃并不知道其中原委,此时面上已经笑成了一朵花。这两日,她格外的扬眉吐气。且不说皇帝安排无名氏替她抄完这堆看着就眼晕的东西,就是那日夜里她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将皇帝从咸安宫拉回来,也够她好好舒一口气了。
自古以来,后宫之中,宠妃与皇后之间的明争暗斗,就没断过。作为一个尽职的宠妃,张婉儿知道自己如果一味装孙子,委曲求全,只会被别人骑到头上来,还不如仗着皇帝的宠爱,先发制人,死死踩住别人。
娴妃喜上眉梢,款款福身,拜道:“谢过皇后娘娘夸赞,这是臣妾应当应分之事。”
梓玉微微抬了抬下巴,身后的锦澜连忙捧上一段准备好的绢子,“娴妃,上一回本宫提过描寿纹花样一事,你没忘吧?”
那人虽是笑着,目光却是冷极了,好似能看穿人的心。娴妃一时间被镇住了,忙答“臣妾没忘”。这样一来,她又接下一个活计。
梓玉点头,很是满意,忽的又道:“哎,本宫竟忘了娴妃崴脚一事,真是疏忽了……那这些日子,你就别出来走动,留在永华宫里好生歇着。至于花样一事么——”她顿了顿,娴妃一喜,只当能躲过一场,没想到皇后却说:“娴妃千万别太担心,本宫命司制司女官至永华宫中辅佐妹妹就是了。”
皇后如此吩咐下来,没过一会儿,就有个着八品女官服饰的人走进次间,约莫四十岁上下的模样。她对着上座盈盈一拜,道:“司制司正八品掌制李翘拜见皇后……”
娴妃的脸早已狰狞许多。这明显就是皇后借故安个钉子杵在自己眼前,名正言顺地给她添堵,往后还怎么偷懒啊?
出了咸安宫,众妃嫔三三两两携伴而走,娴妃和傅昭仪是一伙的,自发落在了后面。
“娴妃姐姐,那个李翘是什么来头?”傅昭仪问。
娴妃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愁眉不展道:“还能是什么来头,不就皇后的人么?”
傅昭仪见状,连忙宽慰道:“描花样要不了几日光景,姐姐只当打发时间罢了,反正皇上是宠着姐姐的。”
娴妃乜了她一眼,抽出被她挽着的胳膊,面色微有不快,这还需要你来提醒么?
傅昭仪尴尬笑了笑,在前头岔路两人就分开了。
这一幕正巧被落在最后的舒贵嫔看见,她想了想,又转身回咸安宫去。她和娴妃明面上已经不对盘,还怕什么?
对于主动投靠自己的人,梓玉虽不喜,但也不会讨厌。毕竟一个柔弱的女人在深宫中,总是需要个靠山,要不就是皇帝的恩宠,要不就是皇后的青睐——只可惜自己倒霉悲催的,谁都靠不上,唯一的娘家,还被皇帝视为眼中钉。
而这位舒贵嫔出自江南舒家,原本亦是个富贵世家,出过不少文武栋梁之才,只可惜先帝年间,被外戚张氏反咬一口,落得个家道衰败,要不然,也不会放任自家姑娘进宫受罪了……
如此一来,梓玉和舒贵嫔之间就有些微妙的心心相惜。
且说娴妃憋在永华宫中,忍了一天,便忍不了了。
皇后不让她出宫,她就只能在那位面无表情的李翘的眼皮子底下描寿纹花样。偏偏皇后要求极多,这个不行,那个不好,气得娴妃撂下摊子,到雅韵斋去找太后告状。自从上次皇帝跟她说了那样的话后,娴妃就不大敢在皇帝面前搬弄皇后的是非了,她总有些莫名的发憷。
“姑母,皇后进宫不过几日,却是处处针对于我,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太后张氏阖着眼假寐,感慨道:“她的性子一贯骄纵,如今她处处针对你,咱们只盼着她多做多错才好,你且暂时忍着些。”
“姑母,那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张太后这才缓缓睁开眼,笑道:“看皇上的意思吧,等齐家到头了,她也就到头了……”
雅韵斋的西配殿,明间前后皆开门,穿堂西出便到了御花园。秋衡批完折子,在御花园里逛了一圈,便沿此路信步走到雅韵斋内。他并未让人通报,如今立在窗下,听着这几句,不知为何就想到那个人。
如今是深秋,天色暗的早,落日余晖只剩下最后一线,雅韵斋的院子里树影斑驳,颇有些张牙舞爪、狐假虎威的味道。
秋衡不想进去了。他是个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