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青春校园>包子女>第13章 无

我被同事传话去见主任时,是下午四点钟。

主任永远不直接说“来见我”、“来向我汇报”,都要吩咐别人通知,不知道别人的领导是不是也这样,官威意识和山区大男子主义在这方面就是特别讲究。

我真是受不了这样繁文缛节的男人。做什么都拐来拐去的。

——好象点中了根源,为什么我和他彼此都受不了。

我四点零五分就跑到他简易帐篷门口了,为了显得自己是小跑赶来的,我“呼呼”地重重呼吸着,问:“主任,是找我有事吗?”

“去采访下蔡校长,他有些办学体会要介绍。”他在看网站新闻,头都不抬。

“……哦。”

“他在国内的外交界有很多得意弟子,你好好写。”停了下,他把头抬一点起来,朝我觑了眼,又让人搞不清他什么意思地问:“用不着我教你吧?”

是反问吧。我猜着。一个称职的下属一定要为领导省事、省心。

“我会的,好好写的。”

“哼。”

沉默。

好吧。我转过身,走了几步后,我还是转过身,像慎重考虑思量后问:“但是其他记者已经写了,发回去了吧?我写,会不会不合适?”

“他们写的是时事,你写的是教育,两个又不交叉,你是老记者了,怎么还问这种问题?”主任又反问我。

—他说得没错。我领薪水就该干活的。只是,这次,只是这次……我非常不安,我站着不动,开始盯着领导的桌子。

桌子上都是沙子。沙子颜色发红,这个坐落在铁脉上的城市还会继续存在下去吧!等人们会清理干净尸体清理干净废物,还会再重新搭建新的城市吧,因为还有脉矿没有挖完,不挖完前,都不能停。

——以前觉得这很正常啊,现在,突然就是没办法理解了。

因为词穷,一时间不知该怎样表达,怎样才能表达得准确,我该去怎样解释我所知道的全部,我觉得很艰难,没办法用语言说出来,语言好象不能描述清楚这出事件的荒诞,甚至一想到是由自己嘴巴说出来的,那感觉沮丧极了,自己不等于是和这悲惨的事件有了断不掉的牵连吗?

我怕自己会忘不掉。怕自己会多想。教育本身难道不是好的吗?教会年幼的孩子做人的道理,难道是错的吗?教会他们挺拔地健康地仁爱地生活,教会他们仁慈,这不就是人类的终极希望吗?当我为了摆脱贫困,不得不像狗一样挣钱求生,我在对自己深深失望时,幸好我从事的行业还能让我感到有些安慰,至少我觉得自己还在为一些美好和崇高的东西努力,至少下一代会比我成材,至少他们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至少,我相信,那会变得美好。

教育记者相信,那时会变得美好。

我们的社会记者那时也不用老是得焦虑或抑郁症了。

那时,窘迫的人们可以在社会上自在和坦然,而不是异类。如我。

“那时”,在心灵已经麻木之时,对于“那时”的想象总让我对未来抱有期待。

可是,当今天下午,当我采访那些幸存的小学生,他们的回答,他们的冷静让我的粉饰太平龟裂,我拙劣不堪。

我看不出他们心中有神或是魔交战的迹象,可能当他们的校长要求他们帮助隐瞒真相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应承了。哪怕他们朝夕相处的朋友们就掩埋在脚下。

呵呵,这竟然就是,孩童。竟然就是,我的期待。

真是见鬼。

“到底怎么了?”陈凡慢慢问我,他因为这几天的劳顿也显得有些疲惫,胡子拉茬,“有什么事就直接说,不要吞吞吐吐。”

虽然认识好几年了,但是,除了“好的”,“是的”,“请问”,“谢谢”,“稿子”,“明白了”,“再见”这些词,好象也没对主任说过别的,连笑也没有对他笑过。见到他就像见到科学怪人一样,很惊悚的。

突然觉得,有些歉疚。

虽然对方撕我稿子降我等级扣我薪水罚我加班骂我是猪,天王老子,从不歉疚。

——他应该会立刻“哈哈哈哈哈,歉疚?你还让我歉疚?你以为你是哪个?”

我想主任可能永远不会明白世界上除了外交界除了政治除了勾心斗角除了钱除了当大官除了别墅除了大办公室除了载曝嫩乳的嫩模的名车以外,世界上,还可能存在有别的其他东西吧。

“金鱼要换水要大鱼缸不然会死,主任再见。”我鼓起勇气说,说完绝不敢看对方发飙模样,像老鼠一样蹿出去了。

怎么这时候说到金鱼呢?很懊恼,即使在最后,又是不吉利的话呢,不该我说的话。

蔡明申亲自给我倒的水。倒水的手一点不抖。

我放在嘴边抿抿,不敢真喝。

他精神好很多,气色也好很多,穿着新的西装,衣着谈吐都稳健,最先的惊惶恐怖好象都是另一个人了。

人的精神真的很关键,能让你一瞬成魔。

“黎记者,这是法兰茜国一位朋友送我的茶叶。”他微笑着,问我茶滋味。

“哦!很好喝。怪不得很好喝。”我紧紧握着茶杯,盯着他,道:“很清甜,茶香扑鼻。”

“……你注意看茶叶的变化。”

我低下头,青花瓷杯里,漂浮的一坨很挫很干瘪的绿茶,竟然在自顾自地徐徐绽放,饱满地愉快地吸着水,慢慢鼓鼓地膨胀,慢慢地有了花意,慢慢地盛了袅娜,慢慢地晶莹剔透,那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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