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我把笔记本夹子夹在笔筒上,这样不会丢。看它喜气洋洋地站在上空,斑马纹的条形还挺大气,颇的。
“欧老师,我新买的夹子怎么样?”我很低级趣味地问邻桌,明知道她不会对这个夹子感多大兴趣,但多主动谈谈私事还是可以增进感情、加强互动的。
欧倩正在打电话,神采飞扬。“嗯嗯,好的、好的。”她捂住话筒,分神望我:“等一下哦。”
“哦。”我有点失望,慢慢从包里摸出个豹纹的笔记本夹,今年不是流行豹纹么,就轻轻放到她桌子上,“拿着夹本子吧。”
她顿时瞪大眼,她眼睛本来就很大,一瞪之下根根睫毛分明,她很大声叫道:“哇,黎鸣,你居然有这么有情趣的时候……”欧倩拣起那个小玩意,放在手里来回看着,仿佛那绝不是个普通夹子一样,她又看我:“我对你有再认识!”
——其他同事也望望我们。但很快就各自忙了。
“嗯嗯。”我摆摆手,开始写稿子。
过了会,旁边人才凑过来,对我说这个夹子真好看,很喜欢。
“你是真喜欢吗?”我挑刺。
“当然了!”
“你这个人……不喜欢也会说喜欢吧。”
“哎哟你真是的,不都一样吗?真是的,哪要分那么清楚啊。”欧倩眨了下眼,稍微噎了下,但她再眨次眼时,就已经三招拆两招地接下了此时的尴尬——
在我面前的这个女郎唇角微微翘起,梨窝上扬,笑容乖巧而甜美,像芒果冰淇淋一样美味,这是一出经典款的笑容。谁敢相信她的千金已经五岁。
——家境富裕、保养得宜的女人老得慢。
我喜欢她,她是每个母亲都渴望培养出来的有出息的女儿的范本。嫁得早,嫁得好——是啊,距上个世纪初已经一百多年了,可无论是封建王朝还是民国时期的女人们,她们中又有哪个会相信信,一百年后,她们的子孙中间,那依然是衡量中国女性是否成功的硬杠杆。
欧倩是部门里我最相熟的女同事,负责内勤。
我与她就算认识了好几年,还是觉得新奇,这是个人际高手,她变魔术一样应对四方八面玲珑剔透,我很耐心向她学,可是再模仿也学不出她的灵活。
我没回答她,这时,我已经把注意力转到计算机里的稿件,心开始往下坐电梯,我已经看到系统显示我有三条退稿,而且都是两千字以上的大稿子;“—1、—2、—3……”我一时不敢打开电梯门。这悲剧了,全部得重新来过了,加班倒不是重点,对我这样没有多少娱乐项目的人来说,加班不啻是种另类的娱乐,反正都是干活,在家或在单位还是在咖啡馆只是地点不同,内容不都是一样吗,加班就不提了,最让我担心的是——
我最不想看到的是——
我祈祷,不要让我看到退稿负责人那栏写的人名是——
“黎老师,主任帮你改得好仔细哦……”
欧倩捧着她的马克杯,指着我电脑上红红绿绿的叉叉,好象很羡慕道。
满屏幕的叉叉!
鼠标滚动,最后一行的注释是两个大大的红字:
“太差”。
“唉……”我萎顿低迷地叹气,哭丧一张脸,脑袋缩在肩膀里,肩膀垮塌,脖子好凉,我头顶上方的云层都是黑线。
311里面冷飕飕的。
再冷的天,我的这位领导都要固执地把窗户开开,他喜欢“透气”,才不在乎下属冻不冻。日光下,落地窗旁的那两条原本红彤彤的大金鱼现在整个浅了,从肚皮颜色开始发白,瘦瘦的身躯在玻璃缸里瑟瑟发青,缸水浑浊一片,估计须须拉拉的飘起来的全都是很久没清的排泄物——
虐鱼狂。
它们和我好像嗷……我每次看到,都觉得同病相怜,都这样了,它们还死乞百赖求生着,这两条原本很肥很好看红彤彤的鱼从夏天挺到现在,算是打破他饲养动植物的最长时间生存纪录了,我哪里能比得上它们哦。
我现在就好想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