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贺润年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她:“泰安伯府被满门抄斩了,上上下下八十多口,没有一个活命,连泰安伯才两岁的幼孙也未能幸免……”
顾重阳闻言脸色白得像纸,她死死地咬住下唇,一抹嫣红的血洇了出来。
贺润年见她如此,心中的底气足了很多,声音越发的悲戚哀痛:“你不死,泰安伯的今日就是贺府的明天。为着你一个,贺府上下老小就全要身首异处。我死不足惜,可睿哥儿还小,你难道忍心看睿哥儿死与刽子手的刀下吗?重阳,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睿哥儿可是你亲生的儿子。”
是啊,睿哥儿,睿哥儿也是贺家的人。
顾重阳绝望地闭上了双眸,睿哥儿的小脸却在眼前摇来晃去。胖嘟嘟的脸,明亮的大眼睛,是那么可爱……
一想到儿子身首异处,顾重阳感觉到万箭钻心般的疼。
她不能这么自私……
见她闭上了眼睛,贺润年气急败坏地控诉:“顾重阳,你可真是铁石心肠!我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你不顾念别人,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放过……”
“够了!”顾重阳冷喝一声,睁开眼睛,双眸如剑一般瞪像贺润年:“你要好好待睿哥儿,不要让他受委屈。否则,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听她如此说,贺润年心里又是伤心又是松了一口气,他毫不犹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红了眼眶,声音哽咽道:“你放心,以后我亲自交睿哥儿识文读字,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定让他成为青年才俊。等他长大了,我再好好为他挑一门亲事,让他娶妻生子,开枝散叶。等我百年归老,不、等他能撑起一方了,我就将延恩侯府亲手交到他的手中。”
顾重阳闻言,神色十分激动:“贺润年,你此言当真?便是你以后再娶,再生了嫡子也不会动摇睿哥儿的地位?”
“那是自然。”贺润年信誓旦旦道:“不为别的,就为着你今日大义赴死,我也不能亏待了睿哥儿,否则我还算是个人吗?”
“那你回去儿为世子!”
她命不久矣,能为儿子争取一分就是一分,今天她多要求一分,日后睿哥儿的日子就好过一分。
“好!”贺润年答应道:“我今天回去就写折子,明天就上书。”
顾重阳闻言,脸上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她终于为睿哥儿做了一件母亲应该做的事情。
这笑容是如此的哀艳,就像雨打的梨花,风中的蝴蝶,天边晚霞的余晖……美则美矣,却挽留不住。
贺润年见了,也不由落下泪来:“重阳,你放心去吧,我绝不会亏待了睿哥儿一分一厘。重阳,你的大恩大德,我贺润年毕生也不敢相忘。你……自己多保重。”
顾重阳没有说话,脸上尽是哀痛。精致的五官,旖旎的脸庞都染了悲色。
贺润年看在眼中,觉得有一种凤凰泣血般地美艳。
她可真美!
贺润年用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温柔与留恋道:“重阳,咱们今生夫妻缘分已了,来生再续吧。你的身后事,我定会安排的风风光光的,绝不会让你受半分的委屈。”
说完这番话,他狠心别过头,撩了帘子出门。
查嬷嬷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见顾重阳脸色苍白,双眸紧闭,脸上泪痕点点,像失去水分的花,露出调零之姿,说不出的哀婉凄绝,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要为之惋惜。
她将黑漆描万字不到头的托盘放到了桌上,用带着几分怜悯的声音道:“夫人,您选一样吧。”
顾重阳睁开眼睛,见桌上放着三尺白绫、一把剪刀、一碗黢黑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