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出,元央和皇帝都没了心情。
夏日纱裙轻薄,元央的衣裳早就在水里的时候被撕碎了。皇帝拿了一张毯子,把她裹好抱上浴池边上的竹榻上,沉下声音:“来人,替元贵人更衣。”他自己倒是方便,径直起身往外间去,苏公公带着一群小太监捧着衣饰小跑着跟着。
虽然适才一直都是泡在温泉水里,十分舒服,但元央觉得身上依旧有些酸痛。她身上裹着薄毯,坐在竹榻上,微微有些发怔。
倒是那捧着衣服侍候她更衣的冬雪笑着道:“恭喜娘娘,贵人乃是正六品呢。”虽然皇帝只是随口一言还未下诏,但金口玉言,自然是不容反悔的。
是了,才人不过是从六品,这贵人却是正六品。只是,元央却依旧觉得皇帝实在太小气——这抠抠索索的升个半级,顶什么用?
元央心里虽是发牢骚,但面上还是笑盈盈的把冬雪的奉承给应了下来,低着头,露出白皙柔软的脖颈,低低道:“陛下厚恩,妾受之有愧。”
呕,她自己都要吐出来了...
冬雪拿了一件明紫的纱衣,裙摆下方紫纱飘逸,颜色深入浅出,既美且柔,领口绣着紫罗兰的暗纹,繁复华丽。最重要的是这颜色虽然有些深却也正好遮住了她身上的痕迹,不引人注意。确是很合元央的心思。
元央换好衣裳后在一人高的铜镜前转了转,不由转身对着冬雪一笑:“还是冬雪姑娘细心......”冬雪这般细心自然是也是存了与她交好的心思,她领了情,这才是有来有往。
冬雪果然十分高兴,她抿唇一笑,细声道:“娘娘过奖了。”她小心的替元央理了理衣襟,压低声音提醒道,“兰心宫那里乱的很,说是惠妃娘娘动了胎气。”
元央点了点头,心中思绪四起。不待她理出一二,已然换好一身便服的皇帝已经从外间走了进来:“行了,和朕一起去兰心宫。”
元央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上前去拉皇帝的手。她不易察觉的打量了一下皇帝的神色——依旧是冷凝如冰,犹如寂夜里的暗流,波涛不起。按理说,惠妃动了胎气的事情他应该也知道了,那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怎地半点也上心?
殿外早已备好龙辇,元央这回没再装模作样,直接随着皇帝一起坐了上去。
皇帝的手掌有些大,因为握剑的缘故指间有薄茧,他摩挲一般的握着元央的手,忽然开口道:“在想什么?”
元央正在想兰心宫那边的事,冷不丁听到皇帝这般一问,不由垂了首,双颊飞霞,低低道:“妾,妾在想适才和陛下在一起的时候......”
节操和羞耻这种东西,早就被元央给丢得找也找不到了。
龙辇之上的两人一时之间都静了下来。
皇帝垂眸看了她一眼,见她双颊酡红,好似饮了酒一般,不知怎的心上倒是一动。他握着元央的手微微缩紧,随即便松开,语声冰凉:“朕还以为,你在想兰心宫的事情。”
元央手指不自觉的蜷曲了一下,她只得半真半假的接口道:“妾,自然也是担心惠妃娘娘还有温才人的。”
皇帝的目光宛若刀剑一般犀利而冰冷的在她身上划过,沉下声音,状似警告:“无论是惠妃还是温才人,都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只需管好自己便是。”
元央连忙点头:“陛下所言,妾都记住了。”
皇帝实在有些难对付,元央与他说了一会儿话就觉得压力山大,好在很快就到了兰心宫。皇帝自己扶着苏公公的手下了龙辇,元央则是一鼓作气的跳了下去,跟着皇帝进了兰心宫。
惠妃的级别显然不是郑良人可以比的,她这里一出了事,全后宫的人全都闻风而来。因着里头人多,虽是开了窗但各色的脂粉之香亦是在殿中飘着,倒是叫皇帝眉心一蹙。
惠妃半坐在榻上,背后靠着一个湖色的引枕,面色惨白,显是受了极大的惊吓,皇后和宸妃正在左右安慰她。其余几个妃子则是站在半步远的位置,轻声细语的说着话。
惠妃听到外头的传报声,看见皇帝进来,便挣扎的想要起身行礼。
皇帝伸手按住她,声音稍稍带了点温度:“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礼,躺着便是。”又转头去看被挤到了边角的太医,“惠妃身子如何?”
太医今日忙得好似春风楼的头牌,东家西家来回转着,不由有些头昏脑涨。只是皇帝既是开了口,他便连忙出声应道:“陛下不必担心,惠妃娘娘只是受了惊吓,臣开几幅药,煎了服下便是。”
柔妃瞧了瞧皇帝的面色,抢先出声道:“陛下乃是天子,自有天佑,惠妃姐姐和孩子,必不会有事的。”她语声轻柔婉转,一双水眸盈盈如水,神色好似关切担忧,但握着帕子的手却紧了紧——说句实话,她真是恨不能叫惠妃这个贱/人一尸两命算了。
这“天佑”什么的,宸妃一贯都是信的,她听着柔妃这般说辞亦是跟着点了点头:“惠妃妹妹一贯心慈,必是积了不少福泽,故而这回才能得以平安。”她顿了顿,握住惠妃的手道,“等你好了,咱们去给三清道祖上柱香,也算是求个心安。”
元央站在后头听到这里连忙低了头掩住唇边的笑意——宸妃那宫里一边供着三清一边供着如来佛祖,也不知那两位和对方做邻居是什么感觉。
惠妃倒是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的靠着皇帝的手臂,轻轻道:“陛下一来,妾这心里就安稳了。”她抬起头,勉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