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堃道:“我不成啦,命本来就是拣的,看来天不让我活了。身后者,交付与丞相啦。我只剩姑母一个亲人了,望丞相多多关照。我死后,有一日还葬京师,便是丞相对我的恩德了。”
颜肃之忙说不感。
虞堃吃力地道:“先前的事儿,是我软弱了,我的错,我知道的。只是丞相,你知道吗?我不服!若当初不是大郎做天子,我……我能做得比他好,可是现在这样,纵然是我,也做不下去了。都托付给你啦!”
颜肃之心里一阵的难过。因阮梅那个损招,他对虞堃的意见是相当大的。装死不是他没意见,而是心里的怒火已经累积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他当时已经憋着大招准备扯旗造反了。可虞堃这将死之言又说得如此实在,颜肃之也不想跟他多计较了。
说来虞堃也是倒霉,他哥虞喆接手烂摊子的时候,只要综合素质超过八十分,就能把天下给盘活了。问题是虞喆也就是个六十五分的水平,所以把一盘不算太烂的棋给搞成了个烂泥潭。虞堃倒是有八十五分的水准了,可轮到他下棋的时候,对个人素质的要求已经超过了九十五分,要命的是,这个时候,他的对方综合评分已经破百。虞堃就算是累死了,也搞不定这天下了。
对此,颜肃之也只能说,万般皆是命。不过这种话是不能说给虞堃听的,只好安慰他安心养伤,先前都熬过来了,这一回也能行的。
虞堃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我是不行的啦。丞相去召大臣们来吧,我有话要说。”
唐仪扶着大长公主,对颜肃之使了一个眼色。颜肃之领命而去。
虞堃却又突然对大长公主道:“快!时间不多了,姑母对我好,我心里明白的。表兄与丞相素来交好,丞相必不会为难表兄。我再送姑母一场大富贵。”命人取来玉玺,交付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失声痛哭,唐仪心里也颇不是滋味。虞堃催促大长公主快些将玉玺收好:“他们就快来了。”大长公主擦擦眼泪,将玉玺揣到了怀里,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又开始掉眼泪了。
颜肃之再领人进来,从他开始,个个都跟死了亲爹似的,就差直接哭出来了。虞堃吃力地道:“后事悉付丞相,唯楚氏,不曾婚配,叫她改嫁罢,别为了一个死人耽误了青春。我平生有两大恨,一是阮贼,一是五逆,丞相为我讨平。尚有一愿,欲归葬父母身侧。”
颜肃之终于落下了泪来,凭心而论,倒比他亲爹死的时候还难过些。哽咽着答应了,且说:“陛下但安心休养,吉人自有天相。”
虞堃惨然道:“什么吉人!什么天相!我只不服老天不公!”最后一句,简直声嘶力竭。喊完了,人也泄了气,渐渐合上了眼。
唐仪上前试了试虞堃的鼻息,手上一僵,又招手,示意御医过来。御医连滚带爬,过来一摸颈侧,哭道:“陛下驾崩了!”
大长公主便号啕了起来。什么玉玺,什么富贵,全都忘了!只记得一件事:“这连个老盆儿都没人摔啊!”
朝臣原都是极不喜欢这个街霸的,现在看她满头白发,哭得忒惨。一想她娘家已经死得不剩人了,真是人间惨剧,也都恻然。
颜肃之一面劝大长公主节哀,一面说:“圣上身后事还不曾办呢。”又指挥着去取白布等物,焚香,取火盆好焚化物事。
大长公主抬起袖子,一抹脸,鼻涕眼泪都沾到衣服上了。她也不管,撑着唐仪就起身,居高临下地道:“颜二郎,我问你一句话,你敢不敢应?”
颜肃之吓了一跳,心说,您老不是疯了吧?您这侄儿,不是我搞死的啊!口上却道:“殿下请讲。”
大长公主道:“你敢在这孩子面前立个誓,讨平阮贼,不与他讲和。光复京师,将这孩子用他该有的礼数安葬么?”
颜肃之心道,只要你别说拿我闺女去换你爹的死人骨头,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当时就立誓,要弄死阮梅,讨平天下,以帝礼迎虞堃回京安葬。如果他违誓,便遭短折。
大长公主道:“你写下来!”
这是在搞什么鬼啊?所有人都有些不安,从伏跪于地的姿势中缓了回来,有交头接耳的意向。也有心思灵敏如叶琛、蒋廷尉等人,呼吸已经急促了起来。大长公主是个泼辣大妈不假,有时候也不讲理。不过现在这个样子……这倒好似是菜场讲价,把价谈完了,她就要亮宝贝了吧?
颜肃之也猜着了两分,痛快地写了。大长公主给化在了新抬进来的火盆里,想了一想,还是觉得不放心,要跟颜肃之盟个誓。
南宫醒见这事儿没完没了,只得代颜肃之发问:“殿下要盟誓,总得有个说法吧?这没头没脑的,怕神仙也要糊涂。”
大长公主露出了蛮横的一面,凶巴巴地道:“要你管?!给我退下!”
南宫醒:“……”纵然辩才无碍,还是不要惹到躁狂中的泼妇吧。他摸摸鼻子,缩了。
颜肃之只得硬着头皮问:“您要盟什么誓呢?我好准备。”盟誓也不是随便盟的,最郑重的是要歃血。
大长公主道:“天下吧!”
得,这就得随她老人家折腾了。
于是盟誓,涂了半脸的血,颜肃之发誓,一定会给虞家人报仇的,一定会搞死阮梅这些人的,一定会善待虞家的宗庙陵寝的。大长公主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出要保下济阳王等人血脉的话来。五逆当初已经被虞喆削了